齐润此时有点愣神,他打下官军那边的对位弩手后,正志得意满如入无人之境的在敌方的军阵里寻找曹操的位置,没留神彭脱忽然站到旁边一阵狂吼,彭脱本就嗓门大,情绪激动之下声音更高,他那一嗓子齐润毫无防备,被震得头昏脑涨两耳嗡嗡作响。回过神来再看去,只见一部黄巾军在向西南方向冲击,另一部却在彭脱的带领下向着东南方向突破,一时不知该跟着哪边好。
王白见官军的阵型都在向着那两个方向聚拢,明白时机已到,赶忙向齐润说道:“参事,彭方主突围了,咱们也该走了!”
“哦,好,跟上彭方主。”
“参事,咱们不能跟彭方主走。”
“?那跟着波方主?”
“波方主刚才下了将令,命令咱们回广宗。”王白把波才的信递给了齐润:“他要您把这封信送到广宗给大贤良师。”
“叫我回广宗?”齐润闻言后愣住了,他把视线从王白的身上挪到了远处,东南方向的黄巾军已经凿开敌阵汹涌而去,西南方向的黄巾军却依旧在跟敌人死磕,按理说就算是殿后的部队,在敌阵的一侧突破后,他们也就可以退下跟着从突破处撤走了,完全没有必要像那个样子跟敌人拼斗。
齐润赫然从那部破釜沉舟拼死而搏的黄巾军中看到了波才的担舆!
“这种事彭师兄怎么会答应的!”齐润急了,他马上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布置。
“开什么玩笑!要走就一起走啊!混账!”
就在这时,官军背后的地平线忽然亮起来了,数杆大纛旗和着光亮露出了头来。
皇甫、朱、徐、孙、张、卫……,光亮越来越明,大纛旗越来越多,号角声与人喊马嘶的声音也清晰地传了过来。
是长社的皇甫嵩军赶过来了。
王白急的拍了一下身边的李栓住:“李叔!来不及了,快带着参事走啊!典韦!开路!”
李栓住应了一声诺,立马指挥四五个亲兵围拢起来裹挟着还在挣扎抗拒的齐润向北面的林地而去。
森林依旧在燃烧,滔天的热浪把原本守在这里的官军赶得远远的,于是在火海边缘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缺口,但这个小小的缺口看似无人守备,其实还是被弓弩封锁着,一路之上尽是试图从这里逃生的黄巾士卒插满箭杆的尸体。
王白他们拢着齐润也打算从这里突围。
结果就在他们刚刚踏入森林边缘的时候,一阵密集的箭矢如同暴雨般射来。
“保护参事!”李栓住大声呼喊着,他率领着亲兵高举盾牌结成盾墙遮挡着箭矢,但这种密集的箭雨难以完全防下,几支箭矢从缝隙里钻入射中了盾下之人,伤亡使得盾墙缺口更加扩大,又有几人被箭矢击中而仆倒。
齐润看着身边的亲兵们一个个倒下,心头火起,他从人群里挣出来,向着对面阵地放了一矢,但换来的是更密集的箭雨。
这可不像是刚才那个大部分射手都摸不到边的四百米开外的土丘,对于对方的射手来说,管你是什么神射手,只要你能进入他们的攻击距离,那么对付你的办法就不是刚才那样单独某人出来跟你对狙,要做的仅仅是简单的火力覆盖而已。
就在这时,一支箭矢带着呼啸声射向了齐润,王白眼疾手快,一把将齐润推开,自己却被箭矢射中了左臂。
“王白!”齐润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查看王白的伤势。王白却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参事,你先走!我们来吸引火力!”王白说道。
“胡说什么!要走一起走!”
“盾阵一旦移动起来势必难以遮挡箭矢,到时候伤亡更大,那就谁都走不了!”
“参事,王兄弟说的没错,在这里拖着毫无意义,能走一个是一个!”李拴住也凑了过来焦急的说道。
“不行,要走就一起走!要死就一起死!”
“典韦!石头!大星!愣着干什么!带着参事先走啊!”王白见劝说齐润是白费劲,于是直接向典韦他们下令。
“唯!”三人向着王白一抱拳,典韦从地上捡起一面盾来遮住箭矢,然后上前一把薅住齐润,像扛一袋面一样搭在肩上,继而甩开大步飞也似的向着前方跑去,崔石头和郭大星也各持一面盾牌在他身后掩护跟随。
他们前脚刚离开,又一阵箭雨泼向王白他们所在的位置,齐润瞪着通红的眼盯着被箭矢洗过的地方,盾墙已经散乱不成型了,但为了吸引火力,他们还在那里没动。
所有的不甘最后只能化为一句国粹。
“他妈的!”
………………
“拖出去斩了!”
“孝远,是孤不自量力,与他们无关的。”
官军阵后的一个黑色的角帐内,戴着兜帽的骆俊面色铁青的看着跪在脚边的四个人,他恨恨的说道:“护卫不力致王上受伤,该诛三族!如今只斩他们已经是便宜了,别说他们,臣现在都打算就在这里自裁算了!臣当时怎么会就答应让王上随军的!”
陈王刘宠此时正坐在杌凳上,旁边跪着一个医匠正在为他臂伤处撒敷药粉,药粉刺激的他一阵嘶声哈气,一时无法回答骆俊,只是不断挥手示意跪着的四人退下。
“王上之伤如何?”骆俊见刘宠一阵痛的挤眉弄眼,也不再去管那跪着的四人,连忙向医匠问询。
“回骆相,是贯通伤,敌弩弓力颇重,但万幸没有伤及王上的骨头筋脉,将养些时日定能平复如初。”
“啧!那贼人不知所用何弩?居然能在三百步外击穿孤的臂铠,估之当有十石力!”刘宠轻拢髯须道:“十石,竟能开如此重的弩,孤愿称其为当世第一人,啊!孤输得不冤啊。”
“王上,临阵斗将,智者不为也,弃军伍之重,逞一时血勇,此匹夫尔,有何可以称道的,臣愿王上以此次为戒,切莫再有此不智之举。”
“诺,孤知错了。”刘宠耸了耸眉,泱泱的说道:“你们都退下吧,孤累了。”
“王上,恐怕不能让您休息了,我们得尽快离开了。”
“为何?”
“皇甫嵩、朱儁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