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围着自己的刀刀叉叉不断逼近,卞喜先下了马,然后对齐润等人说道:“参事,几位兄弟,冲不过去的,先按老板娘说的办,反正咱们真的假不了,不过是耽搁几日罢了,没必要犯险,据我所知,这位老板娘确实是一直有心要投我太平道的。”
王白见状,只得凑过来对齐润说道:“参事,卞大哥说的是,我们先下马,再见机行事吧。”
虽然卞喜说的是实在话,可齐润还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知道他无非是不想在岁旦年节时候于路上奔波,更兼对老板娘有点垂涎,存心想在这待上几日。
但没办法, 眼前被围的密密匝匝,确实冲不过去,而且作为向导的卞喜都先下了马了,他们就算冲过去,也不知道去新汲的路,两相权衡,齐润点了点头,也下了马来说道:“还望姐姐说话算数!”
齐润等人下得马来,众人一哄而上抢了他们的行李马匹,而后女子便带着二十来人挟持着他们又走回了四方店,最后禁闭在店二楼的一处小仓房里。
虽然身陷囹圄,但好在女子并没有亏待他们,不但给他们送来了饺子和各种菜肴,难得的是还有一壶酒和用来打地铺的被褥。
只不过是要付钱的。
“这老板娘还真是会做买卖。”齐润眼见众人吃饱后都坐在那里发呆,于是又提议道:“干坐无趣,我来讲个故事?桀桀桀……”
“不!”郭大星大叫一声,不光吓了屋内众人一跳,连在门口看管的喽啰都被引得从门上窥孔处往屋里看,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见郭大星如此抗拒,齐润只得把讲故事的念头按下,学着几人的样子靠着墙角闭目养神,只是这一静下来,思绪就不由自主的开始在两个时代来回穿梭。
‘过年了啊……’
父母、妻子、儿子,之前因为忙碌而暂且搁下的记忆猖狂的扭动起来缠住了齐润,像蟒蛇一样渐渐勒紧。
‘那个世界还有我吗?我在那边到底是死亡还是失踪?我不在,他们这年可怎么过啊……,如果我在这边再死掉的话,是不是就能回去了?’齐润满脑袋的惆怅,年关已至,孤身羁旅,所思所想的亲人宛如在缥缈不实的虚空中,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更不知是否能再相见,念及至此忽然肝肠寸断,忍不住就要落下泪来。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怎么?参事,敢是想那小张道长了?”王白瞧见齐润忽然面露凄切,长吁短叹,眼圈泛红,还念出句伤感的诗句来,他悄悄地凑过来坐着,说道:“参事不必忧虑,我看她对参事亦是一往情深。两情相悦,还怕不能再见吗?”
“小张道……?哦,菡儿。”齐润故作轻松的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非为此事。”
王白见齐润不愿多说,知趣的又坐回原位去了。他是靠边坐了,可他提起的人又唤醒了另外一条巨蟒,在双蟒缠绕挤压下,齐润疲惫的睡去了。
………………
啪—— 噼啪—— 啪——
“诶?这个时代就有鞭炮了?!火药不是隋唐时候才有的吗?!”齐润被鞭炮般的响声和人群的嘈杂叫嚷声惊醒,继而心中大惑不解,以为是有人在燃放鞭炮。
火药发明前,人们在新年期间也会点燃空心竹节来制作声响祛邪,即所谓的爆竹,但那种声音沉闷而单一,现在听到的分明清脆且多变,明显不是烧竹发出来的。
齐润不由的疑惑起来‘难道又是因为流传度不广或演变不完善的缘故而导致史书记载的火药发明时间延后了?!’
齐润这一惊可不小,他本来还打算提前制作火药来搞事情,反正一硝二磺三木炭,多试几次就能搞出来,可要是现在就已经有了火药的话,这可打乱了他的很多设想!
“参事,好像出事了。”卞喜坐的地方靠近房门,听得比较明白,经他一提醒,齐润才发现那些响声根本不是鞭炮声或爆竹声,分明是摔碎瓷器或陶器的声音,而那些嘈杂的叫嚷声则是打斗的声音。
“怎么回事?!”王白拍了拍门,可门外无人应答,他从窥孔里往外望去,发现根本无人看管。
楼下打斗的声音越来越大,很明显出的事还不小。
“参事,没人看着,咱走吧?”王白道。
“门锁着,往哪走?”
王白微微一笑,伸手从头发里抽出根细小的铁通条来,然后用手一推房门,用巧力把锁眼拨到对准门缝,紧接着把通条捅进锁眼里拨了两三秒,‘咔’,锁开了。
“嚯,真人不露相啊王白,还有这手艺呢!”
“嘿嘿,小时候混饭吃的,参事见笑了。”王白把房门推开,大家一起猫着腰来到了楼梯口,楼梯口正在一楼餐堂的侧面,楼下场面尽收眼底,只见满地的狼藉,盘子碗碟罐的碎茬铺了一层,酒水汪泄满地,菜肴泼溅四处,桌子椅子也都倒在一边,姓宋的胡子汉和几个喽啰靠在墙角,黑乎乎的看不到什么状况,在他们身前是几十个倒在地上的人,与他们对峙的则是一大群官兵。
“参事,怎么办?”卞喜看着楼下的混乱场面,焦急地询问。
“参事,咱的包袱在楼下角门那,等会儿看准机会走吧。”王白道,他们可不能被官兵捉到。
齐润看着楼下直咋舌,正在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从官兵的阵营中走出一个碴红鼻子山羊胡的三角眼胖子来。
那胖子穿着个尉官服,嘻嘻狞笑着往前走了两步,用脚尖拨了拨躺在他面前的一具死尸。
“嘿嘿,你说你早依了我,不就没这事了。”
胖子的话音刚落,这边墙角处的黑暗里忽然传出女子大声的回应:“好大的胆啊!周胖子,你也不打听打听我这四方店是承着谁的恩命开的铺子,你刚才砸的这些东西可有他的股!”
“去去去,吓唬谁呢,不就那邱县县正老孙头么,四百万钱而已,有啥。”那胖子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不屑的说道:“爷现在是魏郡的步兵校尉,刚他妈捐的,二千万钱,那孙老头现在见了我得给我打躬作揖!”
“你他妈捐个狗屁校尉就为了带兵来我这砸店?!”
“哈哈哈。”胖子听了这话笑了,向身后的官兵摆了摆手:“叫她看看。”官兵立刻让开个口子,却见他们身后捆着数十个小女孩,个个头上歪歪斜斜的绑着条黄带子。
“别以为我没摸过你的底!你在这里开店是假,做匪是真!现在还敢勾结黄巾乱党!四方寨的当家大嫂,嘿,好手段,好威风啊。”胖子一边说一边走到那些孩子处,伸手扯出其中一个反绑着双手的小女孩拖到店门口笑道:“看看你养的这些废物,你这做山匪还做出善心来了,你也太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