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哲给母亲上了柱香,“王妃又是将老母风光下葬,又是给汪某升官,家中弟弟妹妹皆受庇佑。下官还能所求什么?让宫里放心吧,汪某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
宋云缨知他心中怨怼,也不强求,“逝者已矣,生者还需坚强。汪大人还是要多保重自己。”
汪哲言语冷淡:“多谢王妃美意,汪某铭记在心。”
宋云缨轻叹一声,转身欲走,却又忍不住停下脚步:“汪大人,我知道此事让你难以释怀,但请相信,总有一天本宫会还你一个公道。”
“人都不在了,还要什么公道。”汪哲声音低沉:“王妃不必承诺。下官明白,这盘棋中,每个人不过是棋子。只是,有些棋子,尚且知道自己何去何从。而有些,却只能糊里糊涂地任人摆布。汪某,认命了。”
汪哲这是在指责她,也是在提醒她。
宋云缨深吸一口气:“汪大人说得是。再聪明的棋子,也只是别人的掌中物。可我相信有一天,汪大人一身才学,将来定能做执棋之人,揪一揪天下的风气。”
汪哲目光深邃,“借王妃吉言。”
宋云缨缓缓走出法源寺。
抬头望向天空,只见一轮明月高悬,清辉洒满大地。
锦瑟把一封信递上,“主子,王爷来信了,八百里加急。”
宋云缨勾手,刀雀举着火把靠近了些。
她打开才刚看了两行,便皱起了眉头。
“主子……”锦瑟看宋云缨脸色不对,忙问:“可是王爷出事了?”
宋云缨合上信,眉宇间满是凝重:“王爷在北境遇伏,受了伤。”
锦瑟神色一紧:“那可严重?”
“小腹中箭,想是不轻,不然剑琴也不会偷偷送信回来。”
宋云缨把信递给锦瑟。
果然是剑琴的笔迹。
独孤羽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
在战场上中了一箭,摔下马来。
若不是宋云缨送的那枚护心镜,只怕独孤羽的性命不保。
为了不乱军心,他隐瞒了伤情,是剑琴于心不忍,冒着杀头的危险,背着主子给王府送信。
锦瑟看罢,也觉事态严重,“主子,这可如何是好?咱们要不要禀明皇后娘娘。”
宋云缨没有慌,“皇后那里自然是要说的,可咱们也得稳住阵脚。如今七皇子被罢黜,十一皇子又封王在即,王爷不能在这关口出事。”
独孤羽不能出事,至少现在不能。
他们还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他有什么意外,整个誉王府都将陷入万劫不复。
锦瑟点头,“主子说得是。”
宋云缨沉思片刻,吩咐道:“刀雀,你去备些上好的药材,叫人骑上我陪嫁的大宛马,火速送去北境。”
刀雀领命而去。
宋云缨在锦瑟的搀扶下登上马车,“走,进宫面见皇后。”
*
近日,边关战事吃紧。
皇上一连几天召集内阁大臣在宫中议事,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有传言——玄甲军大败,誉王率军突围时深受重伤。
要说玄甲军败,是少之又少的事。
除去毅文太子战死的那场仗,大大小小的战役,百战百胜。
皇上心急如焚,立刻派出朱兆熙等将领前去支援。
因为北境的战事,连十一皇子的封王典礼都从简而办。
赵贵妃还为此颇有微词。
觉得自己的儿子不受重视,去皇上面前洒了场眼泪。
皇上也是顾念与她的情谊,叫礼部换了几回封号,最终选定一个“慧”字,取聪颖敏捷之意。
也算给足了赵家颜面。
这天,宋云缨接到旨意,说要皇室宗妇进宫量体裁衣,做典礼时的吉服。
宋云缨自然也在其中。
她只是简单装扮一番,便入了宫。
丹阳公主早已在宫门等候,带着宋云缨一同到了尚衣局。
宋云缨问她:“我当你不会来了呢。”
丹阳公主笑道:“阿羽临行前叫我照顾好你,怕你在宫里受欺负,特意嘱咐我,一旦你进宫便要寸步不离的跟着。我可不敢怠慢。”
“那就那么娇气了?”
丹阳公主告诉她,“母后病了,我也不能陪你太久,到时候可别去阿羽面前告我的状才好。”
“皇后娘娘病了?”宋云缨想,前几日进宫时,还好好的。
“许是最近宫中事务繁多,累病了。”丹阳公主引着她一路往前走,“母后这才得了太后体恤,歇上一歇。如今封王典礼的后宫之事,都交给薛贵妃打理了。”
宋云缨恍然,“我说呢?往日皇后娘娘都是让宫里的裁缝去各家府上量身,怎的就突然让进宫了。”
话音刚落,依然到了尚衣局。
除了被禁足的庸王妃,各宫的娘娘和宗室贵妇均已经到齐,大家正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封王典礼的事。
与人寒暄过后,宋云缨找了个角落坐下,静静地听着。
这时,一位身着华服的美人在宫女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薛贵妃金安——”
众人起身行礼。
薛贵妃抬手,“诸位妹妹快请起,都是一家人,别拘泥于这些虚礼。”
这时人群中有人起身奉承道:“贵妃娘娘真是客气。谁不知,您是这宫里最有眼光的人了。瞧您这一身的华服绣样,谁不赞一句美艳无双呢。”
薛贵妃莞尔一笑,“皇后娘娘近日身子不爽,赵贵妃又是慧王生母,另有重任在身。太后这才把边边角角的事,交于本宫来做,若是做得不好,各位姐姐妹妹可多担待。”
“贵妃娘娘可真是谦和,叫人看着如沐春风呢。”
有人奉承,就自有人看不惯。
偏偏宋云缨耳力好,在角落里坐着,多听了两句。
像是几个郡王夫人的声音:
——“得意什么?眼下庸王也倒台了,她还觉得自己风光呢?”
——“就算庸王没倒台,他也是薛大贵妃的儿子,与她小薛妃有何干?”
——“她得宠,不过是皇上念着薛大贵妃的情分,当年,她靠着年轻貌美与自家姐姐有几分相似才入宫承宠,如今人老色衰,也不行喽。”
皇亲之中,宗族之内,利益牵扯太多,关系更是错综复杂。
旁人议论,宋云缨也全当听笑话,并不参与。
这时,小薛妃看到了丹阳公主和宋云缨,于是问:“公主身边的这位,可是誉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