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啾。”
苏礼杭打了个喷嚏,顺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脉,诊了会,并未发现不妥,又继续收拾新晒的药。
不一会儿卫荀过来,手中拿着几个瓷器,在他面前晃了晃,问道,“如何?”
苏礼杭定睛一瞧,是一对杏花色瓷瓶,一对霞光红瓷瓶,还有一对银朱色瓷瓶,个个精巧,色彩明亮。
“烧出来了?”苏礼杭惊讶道。
卫荀笑道,“这几个颜色极难烧制,倒也被我烧出来了,我在通州的身价估摸着也要涨一涨了。”
苏礼杭从卫荀的手中接过瓷瓶,笑道,“你连小瓷人都烧得那样漂亮又逼真,这瓷瓶又如何难得到你这双巧手。”
卫荀听得害羞,道,“你倒是不吝啬夸赞我。”
苏礼杭趣道,“你可是想听她夸赞你?”
卫荀羞得如被火烤,一下子红了脸,把瓷瓶一股脑全塞在苏礼杭怀里,转身要走。
苏礼杭忙道,“唉唉,我说错话了,你莫要生气嘛。”
“苏哥哥,我有些日子未见喜喜姐了,不知道她在忙什么。”卫荀并不掩藏自己的思念,那份情像风平浪静的湖水,稍有波澜,便波涛骇浪,无法平静。
他还是做不到放下。
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自小柳禧禧就没有待他与别的男子有什么区别的好,可是他却遇不到第二个柳禧禧这样待人实诚的女子。
在他跌倒的时候,不是如他人般哄逗他,将他扶起说几句趣话,而是劝慰他,人人都会跌倒,只要有从何处跌倒,从何处爬起的勇气,再不平的路也能走出平坦大道。
那时,他因为顽皮,受到责骂,心情不好,又因为一个石头而绊了一跤,磕破了衣裳,也磕破了脸皮,只会哭。
或许就是那时的一次伸手,一句话,千种风情便留存在了心里。他使尽浑身解数,也不过是期望能在柳禧禧心中占据一席之地,可是他终归是个普通的男子,走不进柳禧禧的心底。
伤感一下子浮上眼底,卫荀缓缓低下头,苏礼杭自知提起了不该提的人,佯装咳嗽了几声,沉声道,“你若挂念她,大可前去探望,只要不存非分之想,真心将她视作姐姐,又有何不妥?”
卫荀苦涩笑道,“我若仅将她当作姐姐,便不会如此愁苦了,只怕见了她,我又会做出些没脸没皮的蠢事来,还是不见得好。”
苏礼杭不再多说什么,将瓷瓶收好后,继续收拾药材,卫荀也上手帮忙。收完药后,又是切药、碾药。其他大夫、药童离去后,医馆里只剩两人的说笑声。
待把草药都处理妥当,两人也准备回家。忽然,一只手搭在门槛上,一道声音似从地底下传来,“救救我。”
卫荀惊得跳了起来,顺手抓起一旁的扫帚握在手中。两人对视一眼,苏礼杭迅速从腰间抽出折扇,紧紧握在手中,紧张地望着那一只手,却不见人的其他部位。
“救救我……”声音虚弱。
苏礼杭寻声走到门口,往外一瞥,只见一个男子如死尸般横躺在门前,一只手无力地搭在门槛上,毫无生气。
“你怎么了?”苏礼杭小心地问道,仍防着有诈。
“求你救救我。”男子突然开始疯狂地抓挠自己的胸膛,撕扯自己的衣裳,苏礼杭一瞧这情形,顿时惊骇得目瞪口呆,只见那人的胸口仿佛被恶鬼啃噬过一般,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那尖锐而修长的指甲里沾满了令人作呕的血污。
苏礼杭哪里再有什么防备,将折扇别进腰间,正欲救人,被卫荀挡住。
“小心,这么晚了,他这副模样,实在吓人。要不我们先去唤人过来?”
苏礼杭道,“他这副惨状,又能做出什么恶事?我若不出手相救,他怕是撑不过几日,便要一命呜呼了。”
卫荀点点头,手中依旧紧紧握着扫帚,苏礼杭将人搀扶进千金医院,卫荀赶忙上前把门关上,生怕再有第二个敲门声响起。
这会已是亥时,天色昏暗,卫荀插好门闩,又手持扫帚朝着病房走去。
这几日并无外伤重症患者留院,整个千金医馆仅有两人,哦不,现在是三人了。
苏礼杭小心翼翼地剪去男子的衣裳,用低度的药酒为其清理伤口,轻声说道,“忍着点疼,莫要咬到舌头了,你的伤是如何造成的?你与我讲讲,我也好对症下药。”
男子不语,只是紧皱着眉头。
苏礼杭瞥见门边手持扫帚的卫荀,忙道,“卫弟弟,快去烧些热水来,替他清洗一下身上的污秽。”
卫荀点头应是,随手扔掉手中的扫帚去生火,自从学习烧窑后,烧火对卫荀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卫荀将男子的面容擦洗干净,发现竟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心中正暗自疑惑一个少年怎会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忽然,一阵猛烈的敲门声骤然响起。
咚咚……咚咚……
似地府来的催命阎王。
卫荀吓得抓住苏礼杭衣摆,颤声问道,“苏哥哥,会不会是来找这个人的?”
苏礼杭看着少年,道,“只怕是的,你快扶着他躲起来,我去会会外面的人。”
卫荀害怕道,“不要,不知是什么样的人,多少人,你若出去了,敌不过该怎么办?”
苏礼杭笑道,“习武十余载,还未受过伤,快,莫叫外头的人等急了。”
卫荀听着急促的敲门声,只好搀扶着少年,按照苏礼杭的指示,躲藏在一处狭小的暗室中。苏礼杭泼去脏水,抽出折扇紧握在手中。
“来了,谁啊!深更半夜的,医馆也是要关门歇息的!”苏礼杭懒散地说道。
外头只管敲门,并不出声。
苏礼杭的折扇“唰”地一声打开,置于身后,并道,“别敲了,催命鬼似的,来开门了。”
他的手搭在门闩上,就在这时,外头的敲门声戛然而止。
门开的瞬间,三枚银针飞射进来,苏礼杭眼疾手快,抬手一挥,银针射在折扇上,“铛”的一声落地,紧接着,又有三枚银针袭来,苏礼杭手中的折扇灵活一转,银针再次应声落地。
只见门外,一个红衣的男子抬手间,又是三枚银针如利箭般疾驰而来。
苏礼杭旋身间,借力打力,将银针如数奉还,冷笑道,“何方宵小,竟敢在我千金医馆撒野。”
那人闷不作声,只是向后退了几步,又掣起数枚银针,朝苏礼杭甩去,苏礼杭也懒得多话,左腿一勾,右手一推,将门关上了,银针直接穿透门板,钉入墙中。
这……
苏礼杭心中不禁一惊,这分明是要他的命来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劲,自己从未与人结下仇怨,除了柳喜喜。可柳喜喜那个人,不过是喜欢耍耍嘴皮子逞威风,并无半点恶意,而这屋外之人,却是真真切切地想要他的命。
想必是冲着刚才那个受伤的少年而来,绝对不能让他进来。
苏礼杭仔细回忆着刚才所见男子的面容,只觉得甚是眼熟,尤其那身红衣更是格外引人注目。
很快,他便想起来了。
那是被通缉的河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