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柔则哆哆嗦嗦的裹着一条破旧被褥,冬日里的寒风一扫,冻得她牙齿都在打战了。
之前从台阶上摔下来落下的腿伤,此刻又开始疼了起来,柔则被折磨得眼里噙满了泪花。
这些天来,她一直靠着太监们送来的残羹馊饭度日,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她,哪里吃得了这种难以下咽的东西。
一开始她对那些剩饭一脸嫌弃,似乎多看一眼都嫌脏,然而过了两天,由于长时间没有进食,她的胃有种灼烧般的痛感,饿得眼冒金星。
这样下去可不行。
她向来娇贵,本就比不得那些吃惯了泔水的废妃,恐怕还没等她熬到有机会再出冷宫,先要被饿死冻死在这了。
芳若默默的将几层棉麻破布裹紧,柔则冷,可她身上盖着的比柔则还单薄,夜里更是难捱。
“小姐,这样也不是办法,奴婢想着,您若不愿变卖那些首饰,我们也可以自己做些绣工,拜托旁人帮我们带出宫去卖掉,换点银子回来。”
芳若见柔则缩在草席上不说话,目光空洞,不知道在犹豫什么,便耐着性子劝道:“尤其小姐您的绣工精湛,一定能卖上好价钱。”
柔则却仍然有些不情愿:“绣东西拿出去卖,那都是庶民才会做的事吧?我虽绣工出众,却也不能……”
芳若忍不住腹诽:庶民?您不也已经被贬为庶人了吗?
再怎么说她也还是紫禁城的宫女,柔则却是彻彻底底被打入了冷宫的庶人。
自己念着与小姐从小一同长大的情谊,不忍看她孤苦伶仃受尽苦楚。加上之前为替柔则证明清白,她伤了一条腿,在宫中也难有别的去处,便主动提出与柔则一同进冷宫互相帮扶。
芳若一直对柔则忠心耿耿,可谓是仁至义尽,如今一朝陪她进了冷宫这样的鬼地方,也从来不指望柔则对她有多心怀感激。
可柔则眼下还拎不清现状,时常端着主子娘娘的谱,对她颐气指使也就罢了。
眼看着她们就快在冷宫活不下去,居然还惦记着什么“尊卑”、“体面”,这是打算成为一具冻死骨吗?
芳若忍无可忍,压着心中的火气,正色道:“小姐,恕奴婢直言,你现在再怎么执着于自矜身份,也不能换来一口饭吃,又有什么意义呢?”
柔则被她这番话刺的心中羞恼,她最在意的就是尊荣地位,芳若这番话,无异于在向她的伤口撒盐。
芳若严肃地说:“若您实在不愿,奴婢也只好自己去想方设法换些银钱,若到时候银两不够,恕奴婢也是帮不了您什么了。”
谁的命不是命?柔则若要执迷不悟下去,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再被柔则这样的伥鬼盘剥下去。
忠心和一味的愚忠,还是有区别的。
见往日向来都对自己唯命是从的芳若,如今说话竟如此不客气,柔则又是委屈又是恼怒。
她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芳若骨子里也和那群拜高踩低的下人一样,看人下菜碟。
可她现在无依无靠,万一再失去了芳若的帮衬,恐怕想在冷宫活下去,只会更加艰难。
她咬了咬已经冻得干裂的嘴唇,被逼无奈道:“也罢,我与你一起做些绣活的花样儿就是了。”
刺骨的严寒让她彻夜难眠,期间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的,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东方终于露出了鱼肚白。
她搓了搓手,呵出一口冷气,与芳若一同来到冷宫门口,等着值守的侍卫出现。
等了好一会儿,总算听到门外有窸窸窣窣的人声。
柔则迫不及待的拍了拍冷宫的大门。
“闹什么啊?赶紧回去。”那个侍卫声音懒洋洋的,像是还没睡醒,透着一股“好烦不想早起当差”的意思。
柔则被他呵斥的一愣,想到今天有要事求人帮助,不得不忍辱负重,暂时不和这个小小侍卫计较。
“侍卫大哥,我们不是来闹事的,是有点事情想请您帮忙,我们会给您银子作酬谢。”芳若心平气和的说。
或许是听到有银子赚打动了他,几秒钟后,伴随着“吱呀呀”的一声,平时送饭用的那个小窗户口,被人推开了。
当值侍卫看着倒很年轻,他催促道:“有什么事,快说。”
柔则急忙道:“能不能拜托你,帮我弄些帕子和丝线进来?等我们绣好后再拿去卖掉,换来的钱咱们就一人一半。”
说着她从荷包里掏出一把碎银:“先买一摞帕子,各种颜色的丝线也买一些,剩下的钱就当请你吃酒。”
侍卫看着那些银钱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这些银子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