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佳肴端上餐桌,今日参加宴席的人也纷纷入座。
因为说了是家宴,朝轻换了身天缥色旗装,简单簪了几支白玉钗环,浑身上下唯一说得上贵重的也只有手腕上那对红翡玉镯,整个人显得温婉亲近,与身边的大格格她们坐在一处倒是像同龄人。
九阿哥开口道:“嫂子喜欢玉饰?我家福晋得了嫂子送的图样,正想着送些嫂子喜欢的东西。”
那份仙鹤的花样图纸,虽然只有四福晋和七福晋开口讨要,但朝轻还是每家府邸里都送了一份以示周全。
朝轻低头看向手腕上的玉镯:“是,玉石温润养人。我儿时体弱,便多佩戴了些。”她神魂孱弱,能开辟的储物空间极小,这对玉镯就是她挑选后带走的物件之一。
九阿哥光明正大地瞄了眼那手腕上的镯子,他经商多年,铺子里也鲜少有水头这样好的玉镯,或许也有被那人衬托出来的水润,看来回礼不好找啊。
此时的九阿哥暂时忘却了,他什么时候操心过自家福晋与妯娌间的回礼过,他只管一个接着一个美人的往家里纳。
朝轻不是多言的人,又夹了一筷子笋丝慢慢吃着。
虽然前院的厨子手艺还不错,但油盐过多;今日她刚中了暑气,实在提不起胃口来,一桌的菜只有那几道凉拌菜她能吃上一些。
可是偏偏有人不该冒头时冒头。
一块炖的软烂的猪蹄落进朝轻的盘中,来源正是顶着张肿胀未褪的胤禔。
胤禔一向粗犷,见着朝轻看向他时难得稍微放柔了声音:“这猪蹄做的不错。”
虽然婚前张佳一族的做法实在是踩了他的脸面,但福晋是无辜的,更何况弘昱这次病重还多亏了她细心,及时递帖子请了太医。
朝轻忍着反胃感道了声谢:“多谢王爷,只是臣妾今日中了些暑气,实在是无福消受。”
胤禔有些尴尬,而一向细心的八阿哥早就注意到朝轻只夹了些清爽的菜吃,立刻开口解围道:“大哥府上厨子做的素菜清脆爽口,弟弟我可得厚着脸皮讨要张方子了。”
胤禔一口答应,席间的气氛顿时又融洽起来,而十阿哥夹了口他八哥赞过的菜尝了尝,虽然不是他喜欢的肉食,但似乎也不错。
十阿哥飞快地瞅了眼那悄悄将盘中猪蹄放远了些的人,又吃了口浓香的猪蹄肉,忽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好吃了。
用完饭后朝轻带着大格格四人回了后院,正要分开时大格格忽然叫住她。
“王妃。”
朝轻站定回身:“大格格有事?”
“弘昱的事,谢谢您。”大格格没想到弘昱会因为她一句话险些弄垮了自己的身体,她再过两年就要出嫁,若是弘昱没了,她们姐妹四个的倚靠就算是垮了一大半,所以她在这件事上是真心感谢王妃的。
朝轻面容平静:“大格格客气了。长姐如母,我只希望大格格晓得这身体才是最重要。”
若是多注重些身体保养,或许这位大格格出嫁后也不会短短五年而逝,六年?七年……
朝轻点了点头,朝着秋实院走去,满园春色间本该常见的天缥色却因是在美人身上而独树一帜。
“长姐,你为什么要感谢她啊?”
大格格看着满脸不高兴的四妹,严肃道:“四妹,我说过了王妃是皇玛法承认的直郡王妃,你要是不想外人说额娘教导儿女不力,你就给我把嘴巴闭紧了。”
她顶多再多两年就要出嫁,届时十有八九会抚蒙的,而阿玛是做大事的人,几个妹妹最好还是不要与王妃交恶为好。
看着依旧撅着嘴不高兴的四格格,大格格忽然与当日敬茶刚回来的朝轻感同身受起来。
鸡同鸭讲原来是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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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寿节当日,紫禁城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宫人们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喜气。
朝轻借着中暑避了好些个邀她做客的帖子,所以一入宫便有好几位妯娌上前来关怀她。
诚王妃亲亲热热地挽着朝轻的手臂,低声道:“大嫂,等会儿你可少朝着惠妃娘娘跟前凑,小心引火上身。”
朝轻晓得自己那缕煞气的作用,不会危及寿命,却会一点点地加速衰老的进度,但她还是领了诚王妃的情:“谢谢三弟妹。”
诚王妃立刻笑道:“我就喜欢与大嫂说话。大嫂娘家也是武官,不如过些日子咱们一道跑马去?”
跑马啊……
想到在马场上迎风策马的时光,朝轻意识到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好啊,到时候三弟妹叫着我。”
不等两人多说几句,圣驾到了,众人纷纷行礼问安。
康熙看着自己的十几个儿子齐聚一堂,脸上的笑容也真是不少:“都起来吧。”
“谢陛下。”
落座后朝轻朝着惠妃的位置看了一眼,即便敷了再厚的脂粉也挡不住显而易见的老态。
其实她那一缕煞气也是需要东西来催动的,只要惠妃一想搓磨她,这煞气就会多侵蚀一点,看来这些日子惠妃挺想念她的啊。
“皇阿玛,儿臣献上一株南海红珊瑚,祝皇阿玛寿比南山。”
抢的头筹的胤禔朝着胤礽递去一个得意的眼神,往年他和胤礽都是要抢这个第一的位置,今年胤礽肯定是被他喝怕了,怂了!
康熙坐拥天下,什么样的珍稀宝物未见过,一株南海红珊瑚也就看个吉祥寓意而已,端起酒杯简单地抿了一口就放下:“老大有心了。”
紧接着就是胤礽献礼,只见两名小太监合力端上了一口箱子,打开后里面满是记录的账册,在场众人纷纷摸不到头脑。
胤礽站起来解释道:“两年前皇阿玛将一株粒余两百的稻谷赐给儿臣,儿臣将其种在毓庆宫内,如今终培育出一片粒数稳定在两百的稻谷。箱子中都是这两年的详实记录,所得稻种便是儿臣献给皇阿玛的贺礼!”
说罢,一匣子稻种经李德全的手送到康熙的案前,康熙打开一看稻谷的清香扑面而来。
“果真是我大清的太子!今日你我父子当好好喝上几杯,才不负这天赐良种!”
胤礽端起酒杯,朗声道:“天佑大清,恰逢皇阿玛万寿之际赐下良种,儿臣敬皇阿玛一杯。”
看着玉阶上父子相和的情景,众位阿哥们没一个不艳羡的,其中以胤禔为最。
接下来再珍稀的贺礼都在良种面前黯然失色,不少大臣宗室都向着胤礽投去了火热的目光。
没了索额图又如何,太子殿下自己支棱起来,而且太子站着正统的名义,得赶紧效忠才行!
献礼结束后,胤禔直接拎着酒壶冲向了胤礽,一副拼酒的架势使得其余几位阿哥也纷纷冲了上去。
要是这两位在万寿节上闹出乱子,皇阿玛可是会搞连坐的!
而朝轻接连接了几位福晋的敬酒后,看了眼另一边拼酒正厉害的几人,嘱咐王嬷嬷守好大格格她们,自己悄悄溜出去透了透气。
一走到栏杆旁,一位身穿侧福晋吉服,气质带了些忧郁的女子已然站在了那:“妾身马尔泰氏给直郡王妃请安。”
马尔泰氏……
朝轻这才想起来除却原身愿望外的世界剧情,这位怕便是马尔泰若曦的姐姐马尔泰若兰:“侧福晋起来吧,我只是出来透透气而已。”
透气总归是一个人透气最好,朝轻让云雪回去同王嬷嬷说一声,自己带着云雾走向了另一处僻静的地方。
若兰看着这位走远了的直郡王妃,觉得这位直郡王妃是位性情温柔之人,而她们府上的……她再避远些就是了。
想来年日久了,福晋会明白她真的没有争宠之意的;倒是若曦明年就要入宫参选,该让阿玛早些寻些门路为好,便是二十五岁方能出宫,马尔泰家也养得起若曦。
而另一边朝轻看着眼前不知何时溜出来的太子殿下,只觉得脑仁疼:“殿下,您……”
“孤出来透口气,没想到这么巧就与王妃遇上了。”
朝轻在心中暗叹了口气,好在这次没遇上四贝勒:“那便不打扰殿下透气了。”
见着朝轻扭身就要走,胤礽叫住了人:“朝轻莫要忘了还差孤一个答案。”
答案……不同。
朝轻看向胤礽的眼中多了几分疑惑,重生的境遇不就是最大的不同吗?
胤礽上前几步:“过段时间孤举办赛马会,届时朝轻可否给孤一个答案?”
太子赛马会……对上了,那马上就该是十阿哥的生日宴了,这人这次不会再送什么缅甸玉如意了吧。
注意到朝轻看待他的眼神有些奇怪,胤礽笑了笑:“为何这么看孤。”
“只是想到马上就是十阿哥的生日宴了,不知太子殿下又打算送什么别出心裁的贺礼?”
这话说的,看来之前那个蠢货送了件挺让人震惊的礼物啊。
“朝轻觉得孤该送些什么?”
朝轻平静地说道:“太子殿下作为储君,最是明白分寸距离的,又何须我来多言。殿内宴会尚未结束,臣妾便先回去了。”
胤礽这次未再出言挽留,但面上的笑容却是真实不少。
不多言,不也说了;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想清楚他不是那个蠢货重生。
有些事情不是有了先知就能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