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将府地下牢狱,仿若一座被诅咒的黑暗深渊,森冷,昏暗,潮湿,脏污。
贺汐汐所在的牢房,仅一张铺着稻草的破旧木床,一个臭气熏天的便桶。
墙面血迹斑斑,地面浸着污水,秽物令人作呕。
她蜷缩在黑黢黢的木床上,抱紧了高高屈起的双膝。
把脸缩在胳膊,极力忍受着周遭。
双眼直勾勾盯着那扇开在牢房一侧顶端的小窗。
刚被关进来时,那小窗还能透进来几丝微弱的光线。
现下,那小窗黑洞洞的,牢房愈发昏暗。
贺汐汐眼中露出一丝绝望,自己竟被关了一整日!
天都黑了,夫君、爹娘和哥哥,怎么还不来救自己出去!?
沉寂的牢房中,不时传来男囚们粗鲁的辱骂声、嬉笑声。
她咬着下唇,眼里满是愤恨与委屈。
自己被娇惯着长大,何曾受过这般屈辱!
她死死咬着牙,反复咀嚼着“曾末”二字!此仇不报,她贺汐汐誓不为人!
突然,从牢房大门处,传来一阵开锁的声响。
随即,伴随着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牢房被晕染的光圈变得越来越大。
贺汐汐警觉地抬起头,随即眼眸中露出希冀之色。
迟疑片刻,她跳下床,踮着脚尖跑到牢门处。
白皙玉指刚触到铁栅栏,立马嫌恶地缩回。
满手粗粝与黏糊感,她使劲将手在身上蹭了蹭。
不多时,透过锈迹斑斑的铁栅栏。
她看到一袭黑袍的苏云亦,被举着火把的狱卒,往自己这边带来。
委屈涌上心头,她眼中霎时盈满泪水。
苏云亦看了看她,见她珠翠凌乱,一脸仓惶,不由眼泛疼惜。
待狱卒开了锁,刚跨入牢房,还未站稳,贺汐汐便一把抱住他腰身。
贺汐汐将头埋在他胸膛,颤抖着双肩,嘤嘤哭泣。
那狱卒重新锁好牢门,冷漠地瞥了他们一眼,丢下一句:
“苏公子,你快些,可只有一盏茶的功夫!”
那声音回荡在牢房,显得格外冰冷。
贺汐汐一听,猛地抬起一张哭花的泪脸,慌乱道:
“夫君,你不是来带我出去的吗?”
苏云亦面露难色,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张了张唇,愧疚道:
“汐汐,曾末不好对付,为夫在镇将府候了他整整一日,他才肯见我。”
“谈了不多时,可能是……被你得罪狠了,无论我给出怎样的条件,他今日都不肯放人。”
说罢,苏云亦自责般,深深叹了口气。
贺汐汐闻言,脸色煞白。
她缓缓松开苏云亦,颤抖着双唇,不可思议地道:
“你,你……你的意思是,我还得在这肮脏不堪的地方待上一晚?”
苏云亦眼中一阵刺痛,他轻声道:“汐汐,是为夫没用,让你受苦了!”
随即,又安抚道:
“你放心,为夫定会尽快想法子将你救出,哪怕是舍了山庄,舍了性命!”
贺汐汐后退半步,摇了摇头,心中有些发狂:
“我爹娘,我哥呢?他们在干什么?就没有别的办法,今晚就将我救出去吗?”
“这鬼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
苏云亦木然地看着她,道:“他们都很担心你,但是……”
贺汐汐盯着她,眼中满是不解,“但是什么?曾末就半点不忌惮我贺家?”
苏云亦咬了咬牙,艰难地道:
“你绑架叶家小姐,又公然抗法,这些都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若曾末执意要治罪于你,也是名正言顺。”
“哪怕是闹到京都,闹到刑部,闹到你姑姑那里,恐怕也难保你……”
“毕竟,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你呢?”
贺汐汐闻言,瞪大了眼,捂着唇道:“什么!”
经苏云亦一说,她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苏云亦所言在理,她姑姑权力再大,也不敢在明面上肆意妄为。
总要顾及各方势力,以防被抓住把柄,否则,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而她昨晚的行为,的确太过猖狂!是她为哥哥复仇心切,又低估了曾末的强硬,大意了!
若姑姑知晓她干的蠢事,为了自保,的确难说会不会救她……
她清醒过来,一把抓住苏云亦的衣袖,压低声音道:
“夫君,绝不能让曾末上报案情,将此事捅到京都去。否则,妾身定然没救!”
苏云亦郑重地点了点头,“你放心。”
“那,现在要怎么办?是不是要……”
贺汐汐小声说着,眼眸瞬间眯起,周身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
苏云亦看懂她的暗示,不由扯出一丝苍白的笑,道:
“夫人,曾末是武将,且他手中的兵力,不容小觑。”
“再者,你可想过后果?若是处理不当,麻烦更大!”
贺汐汐狠厉的眸色,霎时又失了生机,变得无助起来。
这时,听得狱卒一边往这边行来,一边催促:“苏公子,时间到了!”
贺汐汐紧紧抓住苏云亦的衣袖,泪水无声滚落,眼眸慌乱转动着。
苏云亦捏了捏她的手腕,以示安抚。
待狱卒拿着钥匙正要开牢门时,苏云亦转身,往那人手里塞去银钱,道:
“麻烦小哥再给我们一些时间。”
“这……”狱卒为难地蹙了眉,旋即道:“那你可快着些!”
待狱卒走开,二人又悄声说起话。
“夫君,曾末要不是得你相助,岂能稳坐这镇将之位?”贺汐汐道,
“他怎能半分薄面都不给你?或是,忌惮你?”
苏云亦解释道:“夫人此言差矣,怎可只说是我助他?”
“倘若不是他治理有方,我的箬山定不会发展得那般好。”
“我与他,顶多是相辅相成。”
“若换了其他人,如若没有他的能耐,即使愿与我合作,也定不会有今日这般繁荣之景。”
“夫人莫小瞧了曾末。为夫,平素也是不敢得罪他的。”
“且一码归一码,你不把他这父母官放在眼里,他又岂会将我与他这点子情谊放在眼里?”
“毕竟,他为官,我为民,他要打压我,轻而易举不是?”
“这也是为何,你姑姑处心积虑,要调一个听话的县令到洪县,帮扶你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