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摩挲着窗上结起的薄霜花，不是很凉，却让白惜夕感到难以言说的痛。
那是四年前，她想把他带回家，准备向家里面公布所有，但他却突然拒绝了。
“出了点状况，这次的行动是机密，我没法告诉你细节，等我回来！”
他说着，和她相拥的每一寸肌肤，都展露出远超平常的兴奋，“这一次，说不定我们就真的要成功了！”
自此，他消失了足足一个月。
新年夜那天，忙碌的一家人久违地团聚，姐姐姐夫张罗了一大桌菜，她在书房逗弄外甥的时候，一通电话打破了所有喜悦。
“惜夕，我再也回不去了，我们……就此结束吧。”
他的声音低沉，语气却十分强硬，像是通知。
结束？
“……”
白惜夕沉默许久，因为她感觉到了，那强硬语气下，暗藏的懊悔和失落。
这还是她在自信到近乎自负的他身上，第二次感受到这种情绪。
“我们，失败了？”
一同在这条路上走了那么久，她当然明白失败意味着什么。
异质细胞增殖分化后，适性大幅降低，会不讲道理地撕裂免疫系统、破坏身体的再造能力，引起所有器官组织不同程度的衰竭，直到死亡。
但这些预料之内的事，不应该会让他有这么大反应，除非……他自己上了。
想到这，白惜夕浑身一颤，明明屋内的炉火那么温暖，她却突然觉得遍体生寒。
“不，我成功了。”
可谁知，电话那头的他却这样说。
“成功了，那你……”
“但我回不去了，我们也回不去了！”
他语气一顿，话声渐冷：“我打这个电话就是想告诉你，我们俩……结束了，当时和你在一起，就是看中了你会帮我，现在的你已经没用了。”
“……”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
他无视她的沉默，继续说道。
“白惜夕，所有资料我都销毁了，包括备份，你就当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吧，忘掉这些事！”
“销毁？”
白惜夕举着电话的手，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你凭什么这么做！”
“凭什么？”
他冷笑道，“因为我决不允许，其他人利用我的成果，和我拥有相同的力量，哪怕是你也不行！”
“……”
白惜夕突然笑了：“不要开玩笑了好不好，这种话不可能从你嘴里说出来，你在哪，我现在就去找你。”
“不信，等你回去就知道了，看看用密匙打开之后，里面还剩下什么东西！”
白惜夕皱起眉头，手指紧紧攥成一团。
“所以，你还是失败了？”
她冷静下来，开口问道。
“失败？你根本想不到我现在有多么强大！”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的声音高昂起来。
“我废寝忘食地学习，我拼尽全力地研究，就是为了能有自己的成果，能成为人上人，但你知道吗，现在一切我都唾手可得！”
“只可惜，没有我的资料支撑，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力量，仅凭你那平庸的智慧，这辈子都体会不了了！”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中已经满是癫狂。
“无论成功与否，不管你因此变成什么样……”白惜夕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突然开口打断他的狂笑，“我都会陪着你的，就像你当年陪着小苏一样。”
电话里的呼吸声骤然停滞，片刻之后才再次开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白惜夕，你别自作多情了，我之前只是利用你，利用！能不能听明白？”
“你曾经说过，不要放弃任何生命，谁都一样，”白惜夕没有被他打乱思绪，继续说着自己想说的话，“我们一起想办法，一定有办法的！”
“闭嘴！”
狂风摩擦而过的刺耳杂音，混着他扭曲的吼声炸响，“你以为你很了解我？一切不过只是勾起你同理心的工具而已，我现在很好，非常好！”
“真的吗？”
白惜夕的眼眶已经泛红，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不见棺材不落泪，那你出来，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自己嘴上说的这么伟大！”
“你在外面！？”
白惜夕有些愕然，旋即心中一喜，看了眼还在忙碌的姐姐姐夫，披上棉衣走出平房，来到小院外。
自父母离世后，她们也是过年才会回来待两天，农村早已不如儿时般热闹，昏暗的天光下，只有几行白桦还顽强地坚守着。
最终，她在道路的尽头，看见白雪之中的黑色背影。
“召阳！”
近三十个日夜的思念在此刻爆发，她用几乎冲刺的速度来到他身后。
刚想拥抱上去，他却转过身来。
那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一幕，白惜夕此生难忘，她捂着嘴往后退了一步。
“看吧，所有道貌岸然的人，最终都会被自己的恐惧打败，你也一样！”
召阳冷笑着掀开斗篷，黑红相间的诡异身躯平地而起，“所以，就此别过吧！”
她伸出手，却什么都没抓住，眼睁睁看着他飞向天际，从此彻底离开她的世界，就像从未出现过，甚至什么都没留下。
忘了那天在原地愣了多久，白惜夕只记得很冷很冷。
身边的两行桦树，灰白的树干和积雪混在一起，像是同生般和谐。
再仔细看，又被黑色的斑纹打回现实，想要找之前的感觉，却再也找不到了。
“我那是担心啊，傻子……”
白惜夕收回冰凉的指尖呢喃道，语气愈发坚定。
“我马上就可以去找你了，不管你在哪，我都会找到你！一定！”
她抬起手，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用力摇了摇发昏的脑袋，似乎这样就能将烦恼驱散。
“也不知道，那臭小子现在干嘛呢，是训练还是休息？”
“要是能破例放两天假，出去转转就好了……毕竟上京的春节，可比沧南这热闹多了。”
白惜夕念叨着，心中没来由的有些悲伤，屈腿将自己蜷成一团。
又是一年春，转眼她就只剩下一个家人了。
某些时光，再也回不去了，只道当时是寻常。
时间，真是残酷又无情……
咔嗒——！
房间门的把手突然转动，接着猛地向内大开。
“大过年的，就吃外卖啊……欸，还一个人偷偷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