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阳是基地外联的负责人之一。
当然也要归指导员管。
知道大家都关心徐长缨的身份,戴阳先把最重要的事情公布,“我和同志们多方面调查走访,确定金城军区的徐长缨,就是徐工您的妹妹。”
郭振堂松了口气,“太好了。”
指导员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当事人都没你那么激动。
你这激动的太喧宾夺主了。
郭振堂才不管呢,“我就怕自己弄错了,现在好了,确定下来就好了。老徐你干嘛这副表情?”
这表情好奇怪,怎么不见高兴,反倒是有点忧郁呢。
徐如林觉得自己心慌。
国家命途多舛,二十余年来有各种波折。
天灾人祸不断,他失去长缨的下落,虽然不止一次的希望她还活着。
但心里头很清楚,连组织上都没找到人,只怕凶多吉少。
如今找到了人,徐如林反倒是更加不安。
“她之前离……离婚了对吧?现在过得怎么样?”
“徐长缨现在是金城军区医院外科的一把手,口碑很好。去年底再婚嫁给了军区保卫部的副部长姚维安,姚维安同志比她年长五岁,对她极好。这门婚事,好像还是徐青青同志撮合的。”
“我也听说了的,离婚这事也是你家那丫头支持的。”
指导员听到这话瞥了郭振堂一眼,其实这个真不用说。
虽然,他也有点想听。
怎么晚辈反倒是能做长辈的主了?
倒不是他不民主,主要是徐青青年轻,满打满算也还没二十岁呢。
戴阳一一说了起来,从徐长缨当年带着襁褓中的孩子,跟着下乡的赤脚医生学医开始,到她深入疫区治疗血吸虫病,后来遇到邵常胜,被后者热烈追求,带着徐青青嫁入金城军区邵副军长家。
从沈念找来,邵家取消徐青青跟邵扬的订婚宴,到徐青青闪婚嫁给秦烈,毕业后拒绝去军区医院,反而选择到养猪场工作。
他几乎把能讲的都讲了。
“徐青青猜到了咱们这边的情况,虽然我没正面回应,但我觉得她就是知道。”
指导员听到这话眉头一皱,但很快就笑了起来,“这么聪明的孩子呀。”
“是,我在养殖场那边待了一天多,看她工作很上进,而且管理上很有一套,养殖场人虽然不多,但是对她很敬服。”
说着戴阳取出了两封信交给指导员,“这是徐长缨和徐青青两位同志写给徐工的信。”
来往信件要经过审查后,才能交给基地里的人。
这种审查手续有好几道。
如今已经从简了。
毕竟在回到基地后,第一时间就被检查了一遍。
指导员仔细检查。
看第二封信时用的时间长了点。
有一会儿这才把信交给了徐如林,“家书抵万金,老徐你自己看吧,我们就不打搅了。”
徐如林如释重负,“谢谢。”
“客气什么,是我们之前工作不到位,不然……”指导员拍了拍徐如林的肩膀,“对不住你。”
徐如林缓缓摇头,“不能这么说。”
当初徐家惨遭灭门之灾时,他并不在家乡。
要不是组织上的人冒着性命之危保下长缨,他当真是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很多事情,说不清的。
徐如林送三人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忽然间喊住戴阳,“有林兰的下落吗?”
这件事戴阳一直没说。
此刻被提及,他稍有些迟疑这才说道:“当时林兰回了娘家,我曾去林家那边寻找,但林兰一家当年就搬走了。过去二十年再没音讯。”
戴阳顿了顿这才说道:“徐医生也曾经打听过,但没有什么消息,我想应该是刻意隐瞒了的。”
死了也会有死讯啊。
反倒是活着能遮掩一二。
徐如林是聪明人,当然知道这可能的原因。
男人死了,就剩下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子和一个襁褓中的孩子,那是妥妥的累赘。
林兰还年轻,还可以再嫁。
彻底断绝跟徐家的联系,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徐如林倒是没太伤心,更没有什么被妻子背叛的想法。
本来嘛,他也是希望林兰改嫁的。
只不过这其中牵扯到了一个变量,徐青青。
“青青她……”
“徐青青同志说她是徐医生抚养长大的,没有母亲。”戴阳觉得这话挺无情的。
但这是徐青青特意交代的。
他也只能如实说。
徐如林笑了笑,“不怪她,怪我。”
郭振堂试着缓和气氛,“这孩子聪明,做事还有点执着劲头,脾气也犟,不过老徐你见到一定会很喜欢的。”
一个有点像自己的孩子,哪个家长能不喜欢呢?
“嗯。”其实不管孩子什么样,那都是他唯一的血脉,自己都会喜欢。
当然从父母的角度而言,如果孩子更出息些,当然再好不过。
送走了三人,徐如林回到自己的宿舍,看着桌上的两封信。
迟疑许久,他这才打开。
熟悉的字迹扑面而来,徐如林眼眶已经先红了几分。
“吾兄如林,见字如晤……”
薄薄的信纸承载着过去二三十年的往事,一幕幕都涌入脑海之中。
有写不完的事,说不完的话。
可终究纸张单薄,承不起这深深的情谊。
徐如林擦了好几遍眼泪,这才将这封信小心收起来。
不知何时能够再见,他工作特殊也很难再收到家书。
有这么一封信,足以慰藉心中孤寂。
只是拆开徐青青的信时,徐如林有些不安与迟疑。
比起长缨,他对青青这个孩子没什么了解。
也不曾对她有任何的抚育恩情。
或许,看在长缨的面子上,这孩子会喊他一声爸爸,他也不能奢求太多。
可他终究不是一个好父亲,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女儿。
因为他连补偿都做不到。
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徐如林这才拆开这封来自素未谋面的女儿的信。
“爸爸你好,我是青青。前段时间刚过了十九岁生日,如今也算是二十岁的大人了。当了十九年的孤女,忽然间有了亲人,这种感觉很奇妙。你也一样吧?”
“废话少说,我听姑姑说,您曾经在学术领域深造,想必我的一些天才般的想法源自于您的基因,不过我终究不如您,因为小时候学习不算太好,如今遇到了许多问题,虽然秦烈同志一直都很耐心的给我讲解,但有些事情终究是术业有专攻。不知道您可方便帮我解答?”
厚厚的一封信,足足有十张纸。
第一张没写满,但后面都写的满满当当的,全都是关于机械甚至一些是计算机方面的问题。
徐如林愣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指导员皱着眉头看信的模样。
他忍不住笑了下,从第一个问题开始,为女儿解答。
隔着千里之遥,为孩子辅导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