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耀华扒着玻璃门缝儿往里瞧，看见一个姑娘正低头煲电话粥。
他一口气闷掉杯中咖啡，那苦劲儿从嗓子眼儿一直溜达到心窝子。
想当年啊，也有这么个姑娘为他挺身而出，跟别人据理力争。
岁月如梭，他愣是把人家给整丢了。
杨远一到，就看见殷桃蹲在路边，拿着根火腿肠跟流浪狗套近乎呢。
一瞅见他，殷桃直接把火腿肠一股脑儿全扔给狗。
然后扑进他怀里，把手往他胸口塞，还撒着娇说：“冻死我了冻死我了。”
杨远一把抓住她的手揣自己兜里，皱皱眉。
“不是让你进屋等嘛，冻着了自己负责啊。”
殷桃撅了撅嘴，跟着杨远进了火锅店。
火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把殷桃冻僵的身子给捂暖和了。
她透过白茫茫的热气，偷偷瞄着杨远那渐渐柔和的眉眼。
他从来没跟她提过杨家那点事儿，估摸着是不想让她掺和。
殷桃特爱吃毛肚，蘸上店里特制的酱，吃得那叫一个美滋滋。
店里暖气烧得旺旺的，殷桃把羽绒服一脱，就剩个羊毛衫了。
她瞅着邻桌的可乐，馋得直流口水。
她舔了舔被辣得红彤彤的嘴唇，眨巴眨巴眼说：“我想喝可乐。”
杨远一口回绝：“不行，太凉了。”
殷桃哪肯善罢甘休，哼哼唧唧地说道。
“常温的，常温的就行，就喝一小瓶嘛。”
她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浑身解数都用上了，就想喝口可乐。
旁边坐着一对岁数稍大的情侣。
那女生一看殷桃这样，得意地笑了笑。
她还晃了晃手里的可乐跟殷桃逗闷子。
“小妹妹，咱们女生怎么能被男朋友管得这么严啊，起来反抗吧——”
“你看姐姐我，想喝多少喝多少。”
话音刚落，她对面男朋友幽幽地说了一句：“是吗？”
女生立马换上一副笑脸：“那当然。”
“不过我就喝这一瓶，喝多了也不好，是吧？”
殷桃：“……”
她在心里嘀咕：“小姐姐，你刚才还让我反抗呢！”
哎，看她那副楚楚可怜的小模样，杨远心一软——
他起身从冰箱里摸了瓶可乐给她，递过去时眼神里满是无奈。
“就这一瓶哦，多了不行。”
殷桃忙不迭地点头，像小鸡啄米似的：“嗯嗯，谢谢！”
一喝到心心念念的可乐，殷桃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她夹着杨远特意给她涮的牛肉，吃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冬天嘛，就得来顿热腾腾的火锅，这才叫舒服！
饭后，两人去看电影，票是之前就买好的，最近新上映的一部动漫。
剧情嘛，还算过得去，泪点挺多的。
殷桃那眼泪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可能她就是天生泪点低吧。
电影结束，两人沿着马路散步，心里都藏着事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殷桃心里还琢磨着呢，下午还想着怎么假装不知道去安慰杨远。
结果他倒好，直接把伤口撕开给她看了。
走到她家附近的公园，杨远拉着她就往里走，找了个小亭子坐下。
殷桃摸到杨远的手冰凉冰凉的，赶紧用两只小手包着他的手掌搓起来，希望能给他带来点温暖。
杨远轻轻一用力，就让她那双不安分的小手停了下来。
殷桃抬头一看，哎，他这表情怎么有点悲伤呢？
突然想到下午和他爸的对话，心里一紧，玩闹的心思瞬间就没了。
杨远勉强笑了笑，指尖轻轻划过她盯着他的眼皮。
“别这样看着我，我怕我会忍不住。”
殷桃白了他一眼，这家伙，真是时时刻刻都不正经。
他在心里琢磨着，要用什么样的话才能让她不觉得他可怜呢？
揉了揉她的头发，杨远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伤感，声音也有点哑了。
“我认识的一个孩子得了白血病，需要骨髓移植，我的骨髓刚好匹配。”
“可我不喜欢他，连同他的父母，我都很反感。”
“如果我不捐，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
他抬头看着她，眼里第一次露出了脆弱。
这份脆弱，是因为她而产生的。
他怕她会觉得自己冷血，毕竟那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啊。
殷桃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角，笑得温柔又得体。
“怎么会呢，你是最棒的。”
“嘿，要是咱俩角色对调一下，你是不是觉得我会变成个大反派？”
杨远哽了一下，脑袋耷拉下来。
他在心里头想喊：情况根本不一样，差得远了。
她哪知道，那个他老看不顺眼的小家伙，其实是他的亲弟弟，同一个老爸不同妈的那种。
殷桃瞅着他这副钻牛角尖的样子，叹了口气，感觉天空中又飘起了零星小雪，像是在添乱。
她伸手帮他拂去落在刘海上的雪花，慢悠悠地说道。
“甭管你认识不认识，喜不喜欢那个孩子。”
“捐不捐骨髓这事儿，完全看你心情。”
“你的地盘你做主，我一直都信你，只要你觉得对，那就是最好的选择。”
殷桃可不会硬逼着杨远去当什么救世主，放下那些纠葛去救人。
救或不救，身体是他的，他自己说了算。
杨远突然把她搂得紧紧的，好像要把全世界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抱了好久好久，直到殷桃觉得头发上都能堆雪人了，他才舍得放手。
夜色渐浓，杨远先护送她回家。
一到家，外婆已经沉入梦乡，殷桃妈正坐沙发上给外婆织毛衣。
那毛线软得跟奶油似的，是她货比三家精心挑选的。
殷桃房间的灯一亮，杨远就站在楼下，眼睛都快望穿了，才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
三天后，期末成绩揭晓，俩人一如既往地稳坐钓鱼台——
杨远独占鳌头，殷桃紧随其后，甩年级第三一条街的距离。
外婆拿着殷桃的通知书，笑得合不拢嘴。
这时候殷桃接了个电话，脸色一变，拔腿就跑，外婆在后面喊啥都听不见了。
幸好出门就拦到了车，到医院后，殷桃按照杨耀华给的地址直冲六楼。
她气喘吁吁地站在那儿，看着窗前穿着病号服的杨远，眼眶莫名就湿润了，这火是杨远给惹的。
“咋不跟我说呢？”
杨远猛然转身，看到她时愣了一下，随即看到她红了的眼眶，心里头一阵慌乱。
“哭啥呀，不就是捐个骨髓嘛，小事儿一桩，没啥大不了的。”
“我真的没打算再让你为我操心。”
殷桃说着，眼眶不争气地湿润了。
她本想避开他温柔地想要拭去她泪水的手。
可心里那份不舍让她没法拒绝，只能任由他轻轻擦拭着她脸颊上的泪珠。
这事儿吧，危不危险是一码事，手术时门外有没有人牵挂又是另一码事。
殷桃心里明镜似的，知道他肯定会捐骨髓，但没想到他会悄无声息地就做了决定。
要不是他老爸特意发信息来感谢她，她可能还被蒙在鼓里呢。
这时，护士走过来通知他准备一下，杨远轻轻捏了捏殷桃的脸蛋。
“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乖乖等我哦。”
殷桃点了点头，这时候也顾不上耍小脾气了。
手术室外，殷桃小小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单，和杨家那些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杨耀华坐在外面的椅子上，还热情地招呼殷桃过去坐。
可殷桃板着脸，直接给拒绝了。
他旁边站着的那位，估摸着就是他现在的老婆了，长得挺有棱角。
但是，殷桃看着就不太顺眼。
见殷桃不打算过去坐，杨耀华便走了过来。
他随意地靠在墙边，脸上始终挂着那种淡淡的、疏离的笑。
“不管怎样，还是得谢谢你。”
“杨远愿意捐骨髓，我想这里面有你的功劳。”
殷桃刚要开口，旁边那个女人就抢着说了。
“什么功劳不功劳的，小宝是他亲弟弟，他捐骨髓不是天经地义的嘛。”
“居然拖到现在才来，害我们小宝受了多少苦！”
殷桃一听，眼神立马冷了下来：“我看杨远可不怎么把这个弟弟当回事。”
那女人一听，顿时火了。
她想要反驳，却被杨耀华给喝住了。
“够了！再闹就给我回家去，不能老实点就老实待在家里，别出来给我丢脸！”
女人虽然满心不甘，但还是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吭声了。
殷桃本来就不想和他们多打交道，这一闹，更是对他们无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