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远扒在窗框上,瞅着屋里头那位浑身长满刺的小妞——
她那双眼睛冷得跟冰块似的,可他自己呢,心里头热得跟团火似的。
陆蕙馨一只手捂着脖子,咳得整张脸都憋红了。
殷桃呢,拍拍手就打算撤。
这时候,窗外头跟窗里头,两道目光“咣当”一下撞上了。
殷桃心里头“咯噔”一下,有点懵。
然后瞅见他冲自己招招手,嘴唇动了动,说了俩字:“过来。”
就这么几步远的路,殷桃愣是觉得走了老半天,手脚都凉飕飕的。
她想着,自己掐着陆蕙馨脖子的那一幕,他肯定瞧见了。
他心里头会怎么想呢?
杨远看着殷桃低着头,跟个小鹌鹑似的站在自己面前,也就刚到他胸口高。
他伸手给她捋了捋乱糟糟的头发,声音温柔得跟叹气似的:“集合了。”
殷桃那双眼睛,亮得跟装满了星星的大海似的,一闪一闪的,带着点小试探。
“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嘴角一咧:“从你说我那洗衣液味儿好闻的时候,我就到了。”
殷桃一听,脸蛋儿“噌”地一下就红了,心里头那点小高兴藏都藏不住。
他好像根本不在意她怎么对陆蕙馨来着。
期末考试眼看就要到了。
殷桃打着伞,一步一步踩着雪,听着脚下“咯吱咯吱”的响,乐颠颠地往校门那儿走。
校门口停着一辆黑轿车,从上面下来个男人。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溜光水滑的,还打着一把黑伞。
他冲殷桃笑了笑,走过来问:“同学,你认识高三五班的杨远吗?”
这位四十多岁的男人,一看就特有教养。
殷桃瞅着他那张跟杨远有几分相似的脸,心里头“咯噔”一下,心想——
这八成就是杨远那个提都不愿意提的父亲。
殷桃挺有礼貌地点点头:“您找他有事?”
男人瞧出她有点提防,也没在意,还是笑得挺和气。
“我是他爸,麻烦你跟他说一声,我在对面那家咖啡厅等他——”
“有点关于他妈的事儿,让他一定得过来。”
他指了指对面的咖啡厅。
殷桃瞅着他那张笑脸,心里头有点发懵。
杨远跟他爸,还真是一点都不像。
杨远这家伙,一到班里就转着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跟丢了魂儿似的。
殷桃悄悄溜进座位。
刚坐下,他就转过头来,眉头一挑:“今儿咋来这么晚啊?”
殷桃喉咙里咕噜了一声,舔了舔嘴唇,心里那个忐忑啊。
杨远见状,眉头皱得更紧了:“咋了?有啥不能说的?”
殷桃叹了口气,心里头那堆家务事儿乱得跟麻团似的。
她也没法儿替杨远做主,毕竟她对杨远和他老爸的那些纠葛也是一知半解。
她只好实话实说:“我刚才在校门口……碰到你老爸了。”
说着,她偷偷瞄着杨远的脸色。
只见他那本来就抿得紧紧的嘴角,现在更是快能挂住油瓶了。
“他说在对面咖啡厅等你,有点儿事要谈。”
杨远的眼睛深得跟黑洞似的,不知道在琢磨啥。
殷桃见他没反应,心里头那个急啊。
她的手不自觉地就去揪早上费了好大劲儿扎的小辫子。
“他还说,这事儿跟你老妈有关。”
嘿,还真是知子莫若父。
杨远一听这话,眉头立马竖了起来。
他“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大步流星地往外头走。
一进咖啡厅,杨远就瞅见了他老爸——
他正坐在靠窗的位置,悠闲地品着咖啡。
那笑容啊,跟春天的阳光似的,既不热也不冷。
杨远心里明白,他老爸这笑容啊,是职业需要。
在官场里混,不笑不行啊。
记得小时候,杨远陪老妈看星星,那时候他就不喜欢老爸在外头对别人笑得那么灿烂。
一回家就累得跟狗似的,揉着眉心,一脸不耐烦。
老妈搂着他,跟他说:“阿远啊,你爸爸太累了。”
“在外头笑了一整天了,回到家就不用再对我们笑了。”
老妈说,家是放松的地方,老爸只有在家里才能卸下防备,露出真实的疲惫。
可现在呢,杨远看着老爸一见他就露出那令人作呕的职业笑容,心里头一阵恍惚。
他拉开凳子坐下,语气硬邦邦的。
“我只请了一节课的假,就半个小时。”
杨耀华呢,不急不躁,笑着招招手叫来服务员,问杨远:“想喝点啥?”
杨远心里那股火啊,差点儿就烧到嗓子眼了。
他使劲儿忍着,手指关节都捏得发白,硬邦邦地说道。
“白开水,谢谢。”
杨耀华看着杨远那张不耐烦的脸,眼里闪过一丝怀念,就像是突然之间,时间倒流了几十年。
“嘿,你简直就是你妈年轻时候的翻版嘛!”
杨远敲着桌子的手指头突然跟被冻住似的,停了下来。
他嘴角一咧,那股子嘲讽劲儿直戳杨耀华的心窝子。
“还有二十分钟,咱们的事儿得快点儿。”
他低头瞟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悠悠地说着。
杨耀华沉默了一小会儿,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
他往杨远面前一推,脸上的笑容总算是挂不住了。
“这是你妈留给你的,现在你长大了,这些东西也该物归原主了。”
文件上的几个大字,晃得杨远心里直发酸——“霞绮股份转让书”。
霞绮,那可是老妈一手打拼出来的公司啊!
一开始白手起家,就靠着她那股子拼劲儿,一步步把霞绮做大了。
老妈十八岁生日那天,外公家大业大,她就拿着家里给的钱创办了霞绮——
一个服装品牌,后来还拓展了鞋子、首饰啥的女性饰品。
十几年呐,霞绮就像是老妈的亲孩子,一点点看着她长大的。
老妈走的时候,杨远还小着呢,根本管不了霞绮。
但其实吧,要是杨耀华不主动拿这份转让书来找他,杨远早晚也得去找他。
霞绮,那可是老妈一辈子的心血,怎么能落在那个让她心灰意冷、命丧黄泉的男人手里呢?
要不然,老妈在阴曹地府里,心里也得憋屈死。
杨耀华心里明白,杨远对他恨得牙痒痒。
可他总觉得时间能冲淡一切,父子俩,血浓于水,哪能说断就断呢?
杨远仔仔细细地看着那份股份转让书。
看完了,他拿起笔来,刷刷几笔,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签完了,杨耀华试探着开了口。
“你在外面也野够了,该回家了吧?”
杨远一抬眼,那眼神冷得能冻死人。
杨耀华硬着头皮继续说:“你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咱们杨家吗?”
“你离家出走都好几年了,也该闹腾够了,回来吧。”
桌上的白开水都凉透了,杨远端起来,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
然后,他把空杯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
“杨市长现在真是闲得可以啊,有功夫在这儿跟我扯皮,还不如回去陪陪你老婆孩子呢!”
“我说,咱们也别藏着掖着了。”他的话里带着赤裸裸的讽刺。
“要是再让我妈那事儿重演一遍,杨市长您脸上可挂不住啊。”
杨耀华一听,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他颤着声说:“杨远,咱非得这么说话吗?”
杨远头也不回,边走边回了一句,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
“那你觉得,咱俩还能咋聊?又能咋好好聊呢?”
杨耀华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在椅子上半天起不来,整个人都蔫了,看上去好像瞬间老了十岁。
他心里其实悔得肠子都青了。
可毕竟身居要职,很多事情身不由己,逢场作戏也成了家常便饭。
他这辈子,真正爱过的只有汪凌。
但谁能想到,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在隐忍过后,竟然没给他一丝一毫赎罪的机会。
她穿着那条洁白的连衣裙,安静地躺在床上。
她的嘴角挂着一抹微笑,却成了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他后悔,也埋怨,埋怨她没给自己留一点挽回的余地,埋怨她走得那么决绝。
他是真的喜欢她啊,他们曾经是那么的幸福。
可如今,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