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常站在楼下,面具之下一双深邃的眼眸望着上方。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但必定也是看见白乐后心中的宽心。
在鹊仙楼下的百姓几乎都是知晓今日陛下亲临,所以都想来此一睹真容。
他们在下边等了很久,也不见陛下的身影,只看见高楼上有许多大臣焦头烂额的来回踱步。正当所有人都觉得这个消息是假的时候,却看见一个身着淡黄色便衣的男子进入高楼。
难不成,陛下刚才就在人群之中?
这个想法一经提起就有特别多人激动不已,甚至有胆大的人来到白无常身边询问。
“这位兄台,听说今日陛下要亲临鹊仙楼,难不成刚刚上去的那位就是陛下?!”
白无常疑惑的望着那人,满脸的激动,只觉得好笑。若是自己今日着一身白衣,说不定现在自己周围半里都没人敢靠近了。
“是不是陛下,我也不知道,他只是我在半路中认识的一个小朋友。”
那人感到奇怪,刚才上去的那个人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小朋友吧?
听着身后人群突然欢呼起来,白无常抬起头,果然白乐已经出现在众人的眼中。周围跟着的几乎都是当朝重臣,各个都是熟面孔了。
岁桃与迟暮也来到了白无常身边,望着高楼,满脸疑惑。
“太傅为何不跟着陛下上去?”
“上边太高了,我怕高。”
白无常说完便朝着人群之中走去,留下岁桃满脸无措。迟暮无奈的看了岁桃一眼,也跟着白无常出了人群。
“暮哥,太傅什么时候怕高了?”
“刚刚才怕的。”
自己先行离开白乐一定会生气,但是他实在是不习惯待在人群之中。经过那件事之后,自己似乎对众人生出了一种恐惧。
那种如饿狼一般的双眼,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明日再与白乐解释,想必他也会理解的。
“你俩还有没有什么地方想去?今日好歹也出来了,陪你们再多逛逛。”
岁桃眼中立刻有了光,他激动道:“太傅,放河灯!”
“你怎么也想去放河灯了?”
灯火葳蕤,将整个京城点亮。火光扑打在白无常脸上,常年苍白病态的白无常在此刻也充满了生机。
“清灼与我说,河灯可以许愿,我也想去放一个。”
白无常满脸笑意,问道:“小桃子又要许什么愿呢?今后会有吃不完的糖葫芦?”
“不能说,说出来愿望就不灵了!”
带着二人来到了河边,白无常便坐在了一棵树下。看着两人去到河边虔诚的将河灯放在水里飘走,思绪也不禁拉回到了那年的中秋。
那年的他带着刚到京城的时清灼,也是在此处,陪着他放了河灯。
“太傅许的什么愿望?”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那时的时清灼还没有岁桃高呢,在自己身前蹦蹦跳跳的,跟个小兔子似的。明明与他相处的时间并不久,可他却总是做什么都能想到自己。
如今的他已经长的比自己还高了,这段时间让花抚琴带着他,想必也一定学到了更多东西吧?
他缓缓起身,正欲朝着岁桃二人走去,可是忽然胸口一窒,让他不得不驻足。
他难受的捂着胸口,正欲起身时,目光竟瞥见远方卖河灯的摊子。今年的河灯相比于之前,外形实在多种多样,也吸引了很多人去购买。
可他的眼神逐渐阴戾,杀意布满了他的全身,令身后赶来的岁桃与迟暮都是一愣。
迟暮的反应特别快,立刻出声问道:“太傅,发生什么事了?”
白无常慢慢的走到河灯摊子前,卖河灯的人依旧是多年前的那个老伯。他掏钱买下一个河灯,随后带着二人再次来到了河边。
“你们还记得,淮南第一次向大晟发起战争吗?”
岁桃立刻回答道:“记得。当时淮南没有准备的就大肆进攻云殇城,令当时云殇城的所有人都措不及防。他们奋勇抵挡,若援军没有及时赶到,云殇城如今真的被淮南所占领。后来在云殇城外交战了数月,淮南才选择和解,随后又将清灼送来了大晟。”
“不错,当时的他们几乎可以用完败来形容。”他一点一点的拆掉河灯,“明明知道双方实力差距,又为何会已经选择挑起战争?”
这次轮到岁桃与迟暮不知所措了,他们面面相觑,盯着白无常的眼中满是不解。
“或许,我们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白无常举起河灯,但河灯早已被他拆毁的不成样子。
“他们的目标肯定是大晟,但是多年前的那次进攻只是一场试探。毕竟,他们还可以将清灼轻易的送往大晟。”
云里雾里,二人完全没有头绪,可白无常的眼神却越来越可怕。
“我们大晟就如这个河灯,若将它下部拆掉,他还能飘在水面上吗?为何我们大晟的一切他们都了如指掌,是因为他们从多年前就已经对大晟起了野心。”
白无常望着远方鹊仙楼的方向,心中的不安愈来愈重。他不敢多停留,立刻带着二人往那边走去。
漫天星辰,却在现在显得格外刺眼。在星辰之后,疑云窦生。
“你俩跟上,边走边解释。”
自打大晟开通与各国友好往来的政策之后,淮南就有想要一举拿下大晟的想法。其一是因为新王登基,还什么都不理解;其二是因为那威慑远名的丰都军也死在了那场逼宫。
但若是拼硬实力他们定是不可能一举战胜大晟,所以他们的计划一定十分周密。
当时的大晟无疑在白无常与白乐的管理下格外的繁荣,开放各国友好往来的政策之后,虽促进了大晟与各国之间的贸易,但也有弊端。
淮南找到了这个弊端,派入了许多淮南人进入大晟,并造假身份,一直生活在大晟。
聪明的人能通过科考在朝堂上谋取官职,其他人则装作普通百姓生活在大晟之中。
而其中,不免有大晟的人被煽动往淮南倒去。钱任禾,吴殊就是两个典型的例子。但到现在,应该在吏部还有一人。甚至,很多。
这人身居高职,这些年无疑为淮南提供了特别多的情报。他将这些情报通过潜伏在京城中的淮南人传递给淮南,所以淮南才会清楚大晟的一举一动。
白无常走到很快,几乎没有在意周围拥挤嘈杂的人流。岁桃与迟暮有些跟不上他的动作,但还是能听清楚白无常一字一句的解释。
岁桃疑惑道:“所以太傅,重点到底是什么啊?”
白无常解释道:“清灼来大晟的前一年,朝堂中出了一件大事,还记得吗?”
在晟国六年,朝堂之中许多大臣去世,其中不乏有着许多前朝老人。白无常当时也彻查过此事,但最终却没有一点收获。
经刑部与大理寺的判决,这些大臣都是因为心脏衰竭而死。尽管尸体白无常没能亲眼所见,但最终的结果无疑是朝堂大换血。
而那一次,吏部的变动几乎是最大的。可能除了秦礼辙与吏部的剩余几人外,其余人都纷纷变动。
后来第二年便有了淮南突袭云殇城,最后惨败。时清灼被送往大晟做质子,钱任禾出事。
当时白无常一直都在疑惑,为何淮南人能那么准确的得到消息孟城出事。当时查出来了钱任禾与一众官吏,却还有一人。
云鹤城遇上官无权,吴殊的那一番话让白无常知晓淮南的阴谋。他用自身去制止淮南,虽然是替大晟争取了几年喘息的时间,但淮南的最终目的却只有白无常。
他们知道白无常是大晟的主心骨,所以才会让时琮来到京城。毕竟,成败与否,白无常与时清灼都会有一个人出事。可真的是这样吗?
而现在,花抚琴被调到了云殇城,虽还留有花家军在寮城,但谁能真正保证,隐忍多年的沙之国不会选择与淮南结盟,一起对付大晟呢?
曾经的白无常只觉得他们是想借时清灼挑起战争,所以自己必须要制止。现在他只觉得后背发凉。
他们的目标其实一直都是自己,他们猜到自己一定会入这个陷阱。
被人算计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现在想来,当时的自己太愚蠢了!
京城中,甚至整个大晟的某个位置,一定有潜伏了多年的淮南人。他们蓄势待发,或许就为了这一次的进攻。
毕竟现在的大晟,无疑是不堪一击的。
岁桃与迟暮后背发凉,尽管荒唐,却又显得那么的合理。淮南藏了那么久的计划,选择在这一次彻底击碎整个大晟。
“大晟早就切断了与淮南之间的联系,但毕竟那人身居高位,还有什么是办不到的?若不是那人没有算到百枯的发生,或许这次战争在我出事之后就会被挑起。”
迟暮说道:“若是沙之国真的在现在这个紧要关头攻打寮城,寮城和云殇城,无疑必有一处会失守。”
“没错。他们选择一步一步蚕食大晟,最后再发动猛攻。而我无疑也掉入了他们的陷阱。”
白无常自嘲一笑:“或许他们唯一算漏的一步只有那一场春闱吧。”
若白无常这一番的猜测是真的,大晟必定会再次进入到恐慌。那么现在,身处高位的那位常年与淮南保持来往的人,只有吏部尚书秦礼辙了。
岁桃猛的想起刚才的场景,白乐登上鹊仙楼后,他身边待着的人不就是秦礼辙吗?
今日中秋,大街上人来人往,若是想要制造出一点混乱,极其容易。
“太傅,陛下现在有危险!”
白无常怎的不清楚,自打他猜到这个计划之后,他心中便开始焦急不安起来。这样一来,或许吏部的所有人,几乎都是淮南的人!
秦礼辙很聪明,他必定会选择在今日动手。守卫薄弱,白乐身边也没有太多的侍卫。人流量大,也看不清到底是谁动的手。
他也可以不用动手。他是淮南的谋士,杀人放火这等事也不需要他。
白无常走到很快,几乎能精准的找到每个人身前的空隙走进去。但岁桃与迟暮就不行了,人群几乎完完全全挡住了二人的路。
看着白无常离他们越来越远,二人简直是恨不得直接用轻功追上去。
来到鹊仙楼前,人群还是那么多。他抬头往上看去,白乐竟然还在上边待着。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后边的大臣定是要催促白乐离开的。
白无常嘴角扬起,带有庆幸,他貌似已经猜到白乐为何还不回去了。
“朕好不容易出一次宫与民同乐,那么着急回去干什么?”
用两个字形容,那就是贪玩。
白无常第一次那么庆幸白乐有这个贪玩的性子。若是在上边,秦礼辙多半就不会选择动手。但出于安全,他必须亲自保护白乐才放心。
他穿过人群,速度很快,人们只看见一个墨绿色的身影从自己眼前闪过,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鹊仙楼前的侍卫很多,果然他们都把危险注重在下边了。白无常来到几人身前,却被他们拦在外边。
“天子亲临,鹊仙楼不允旁人上去!请速速离开。”
白无常也懒的掩饰自己的身份,取下面具,拿出太傅令牌就递给了前边的侍卫。在他们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找准空隙穿了进去,匆匆上楼。
鹊仙楼的楼道很黑暗,虽只有几盏油灯挂在上边,但已经让人很不舒服。他焦急的冲上楼,还没到顶,就已经听见有人在催促白乐回宫了。
“陛下,已经很晚了,您也该回宫休息了。”
“不急,朕还想再多看一会儿!”
“什么人?!”
看护楼道的侍卫突然警惕,将所有人都注意都吸引了过去。白乐也无措的回过头,只看见一身墨绿的白无常出现在他的眼中。
“陛下,臣姗姗来迟,望陛下恕罪!”
所有人都是一愣,有人脸上充满了惊讶,有人脸上洋溢着高兴,有人脸上难看至极,仿佛看见仇人一般。
白乐万分的高兴,但碍于周围还有旁人,及时收敛了心中的情绪。
“不迟不迟,朕也正准备再看看,太傅快来陪朕一同欣赏这盛世美景。”
秦怀诺有些惊讶,不禁的问了出声:“太傅怎么那么迟才到,我还以为你今日也不会出门了呢!”
白无常阴鸷的扫视了周围,目光看着远处的秦礼辙说道:“今日陛下好不容易出宫与民同乐,既邀臣一起,岂可不赴?况且,此番良辰美景,不看看岂不是很可惜?”
他走到白乐身边,冷声道:“况且,今日陛下貌似没带多少侍卫啊,有我傍在陛下身边,也宽心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