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刺杀上古国公主时被凌峰认出后,二人便时常暗中会面。随着记忆的逐渐复苏,上官懿早就渴望归来与家人相认。
只是身负重任,若急于与家人相认,恐怕只会给他们带来无尽的危险。为了守护家人,上官懿只能在远处默默守望。
曾在无数个漆黑的夜晚,上官懿悄然伏在上官府邸的房顶,远远地凝视着自己的双亲,以此慰藉那无尽的思念之情。
每当望见二老那蹒跚的步伐,以及母亲那一声声的叹息声,都让上官懿心生愧疚。他几欲立刻飞奔上前与他们相认。
然而,理智却告诫他绝不能如此行事。毕竟,现今的局势,绝不允许他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每逢佳节倍思亲!在这个除夕之夜,那思念之情如潮水般汹涌澎湃。
上官懿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寻了个由头向师父告假,悄然返回府邸与家人团聚。用过团圆饭后,他陪伴家人守岁至深夜,待众人安寝之后,他回房留下一封书信,便趁着夜色,再度蹑足潜回了杀手组织。
次日清晨,老夫人满心欢喜地前来,正欲抬手叩门。未料手刚触及门扇,门却自行敞开,原来这门并未关紧……
老夫人轻推房门,屋内空无一人,唯有桌上那封书信孤零零地躺着。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被忧虑淹没。她缓缓移步至桌前,扶着桌沿慢慢坐下。
她双手微颤,小心翼翼地拆开那封书信,目光死死地钉在信纸上,逐字逐句地阅读着,生怕遗漏任何一字。
阅毕书信,老夫人眉头紧蹙,眼神中满是深深的忧虑。她轻抚着信纸,似乎能触摸到儿子的气息一般,那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虽然再一次的分别,令她深深担忧。但是,比起杳无音讯,如今的老夫人,已经很知足……
初八的清晨,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下,给大地带来了一丝温暖。
连续下了几天的大雪,让整个世界都被洁白的雪覆盖着,上官府邸的小院落里,宛如银装素裹的童话世界一般。
院中的树木亦被积雪压弯了枝头。我屋前的一棵冬青树,乃至难以承受其重,“咔嚓”一声断裂开来,积雪簌簌地洒落下来。
伴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继而传来冬梅急切的声音。
“大小姐,快醒来,莫再贪眠了,宫中有人来了,老夫人传您过去。”
我被冬梅的话语声惊醒,意识尚有些迷蒙。但闻之“宫中有人来了”几字,须臾间,犹如被一桶冰水浇透,一个激灵,便从床上忽地坐了起来。
我眨巴着睡意朦胧的眼睛,看向一旁立着的冬梅,疑惑问道。
“这大过年的,按理宫中不应遣人前来啊!且十五方是我进宫请安之期,何以今日就忽地有人来了?且还如此之早。对了,冬梅,你可曾看清来者是何人?”
言罢,我禁不住捂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冬梅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微微皱起秀眉,朱唇轻启。
“回小姐,奴婢仅闻有宫中来人,尚未及去看清来者是谁,便被匆忙差遣过来唤醒您了,老夫人令您速往前厅一行。”
我即刻掀被下床,迅速收拾妥当,便与冬梅疾步赶往前厅。待看清来者,竟是皇后身旁的女官许婕和一名小太监。
“和悦公主吉祥,新年顺遂!”
许婕和小太监见我至此,便礼节性地施了一礼。
我赶忙趋前扶起许婕,“许姑姑,此地非皇宫,您不必行礼,快快起身。”
许婕直起身子,面上带着一缕神秘的笑容。
“公主,此番前来,乃是皇后娘娘有要事相托,需请您入宫一趟。”
我心中一震,皇后娘娘身居高位,何事竟需托于我这区区的民间公主。
“许姑姑直言便是。”
“此事还是待入宫后,由皇后娘娘亲口与您言说吧。”
我心下疑虑重重,但也只得随着许婕入宫。踏入皇后的宫殿,一股凝重之感扑面袭来。
皇后端坐在凤椅之上,见我进来,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之意。
我行完请安礼后,便将早已备好的新年礼品呈了上去。此乃一套专为皇后调制的护肤品。她收下礼物,面露喜色,随即回赠了我一对玉如意。
在一番寒暄之后,皇后便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此次召我进宫面见的主要缘由。
“和悦啊,本宫今日确实有要事相托。你也知道,本宫仅有一女南宫婉儿,她自幼体弱多病,性情柔顺。因此,本宫才让她出国留学,就是希望她能磨炼一下性子。近日,塔桑国派使节前来提亲,欲迎娶我国的一位公主。那塔桑国地处偏远,环境艰苦,本宫实在不忍将唯一的爱女远嫁他乡……”
我心中一沉,已隐约猜到她的意图。
“娘娘的意思是?”
“本宫希望你能代婉儿嫁到塔桑国。你聪慧机敏,必能胜任此任。”
皇后的这番话仿若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我情绪一激动,咳嗽之疾发作,便不由自主地剧烈咳嗽起来。
皇后见此情形,眉头紧蹙。
我紧紧咬着嘴唇,慢慢平复了咳嗽,便沉声道:“娘娘,臣女本是草芥之民,身份卑微,岂能取代尊贵的婉儿公主,这于理不合。想必那塔桑国也定然不会接纳一介民女。”
皇后面色一沉,“莫非你忘却了,你现今乃是天都国的和悦公主,乃本宫的义女。已非昔日草民之身。那塔桑国所求娶的乃是本国的一位公主,并未指定具体何人。以你现今的身份,实乃最佳人选,你就算不为己,也要想想你的族人。”
我心头一紧!刹那间洞悉,原来这便是她赐我公主之身份的终极目的么?
不禁在心里冷笑,果然,天上不会掉馅饼,唯有掉陷阱罢了。刚欲开口为自己争取,皇后却抬手示意。
“不必多言,本宫既已开口,你岂敢忤逆本宫的旨意。况且,你若应下,本宫答应,定会保你全族富贵荣华。”
我深深地凝视着端坐于凤椅之上的女子。原来,这所有的一切,尽在她的掌控与算计之中。深知无力回绝,最终,我只得跪地,泪水却在眼眶中打转。
“臣女……领旨。”
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步履沉稳地走上前来,轻轻将我扶起。
“本宫果然没有看走眼,你果真是个好孩子。来……和悦快快起身。”随即她又轻拍我的手背,柔声道,“你大可放心,待你嫁至塔桑国,本宫定会对上官一族多加照拂。”
“谢……皇后义母。”我面色凝重地回应。
踏出皇后宫殿,天空再度飘起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而下。雪花恰似一片片残破的羽毛,轻柔地飘落在我的肩头,却又须臾间融化,仿若在警示我生命的脆弱与无常。
我缓缓抬头,凝视着灰暗的天空,心头涌起一股无尽的悲怆与愤懑。
寒风凌厉地呼啸而过,带来阵阵刺骨的严寒。
从里到外的寒意令我不禁又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冬梅赶忙趋前,为我整理了一下披风,又紧了紧帽檐。
我却依旧能感受到寒意如潮水般侵袭全身,那是彻头彻尾的冷,直透到了心里。
周遭的宫殿在雪中亦显得分外孤寂,仿若它们也能体悟到我的哀伤,静静地伴我左右。
冬梅搀扶着咳嗽不止的我在雪地中艰难前行,脚下的雪被踩得发出“嘎吱”的声响……
我们缓缓地朝着马车靠近,我的双脚愈发的沉重,仿若被铅块灌满,每抬一步都感觉到异常艰难。
但我依旧紧咬牙关苦苦支撑,就在即将抵达马车之际,一个踉跄,我与冬梅一同摔倒在地。
冬梅惊慌失措,试图将我扶起,此时一只大手伸来,我抬头望去,竟是睿王。
“和悦妹妹,为何如此魂不守舍?”睿王眉头紧蹙,语气凝重地问道。
我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眼角一滴清泪不争气地滑落。
睿王见状,赶忙追问,“这是怎么了?可是摔疼了?”
我轻轻摇头,刚欲开口,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睿王见此,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我扶起,动作轻柔地抚着我的后背,让我的咳嗽得以缓解。
我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内心汹涌的情绪,稍稍回过神后,便将皇后要我远嫁塔桑国之事告知于他。
睿王听完,那对深邃狭长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坚毅之色。他眉头紧锁,嘴唇微微抿起,似在沉思。少顷,他才缓缓说道。
“关于这塔桑国联姻之事,本王也是适才得知。就目前情况来看,两国对于相关条件尚未达成一致。因此,此事想必不会如此仓促定夺。估计尚需一些时日。和悦妹妹莫急,先回府静心等待。本王定会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助你摆脱这艰难困境。”
闻睿王此言,我心下甚为感激,却不禁又生起一丝不安。
毕竟,此事关乎两国,若其出手干预,必为其带来诸多烦扰之事,若受此牵连,我于心实在难安。
于是,我摇了摇头,“不可,如此一来,恐怕会给王爷增添诸多麻烦事。民女实不愿王爷受此牵连。”
睿王眼神坚毅的看着我,“本王心中有数,你无需多虑。”
言罢,睿王朝一旁的冬梅轻挥了挥手,示意她前来搀扶我登上马车。
冬梅不敢有半分迟疑,疾步上前,稳稳地扶住我的手臂。
“公主,外头天寒,速上马车吧。”
我微微点头,待坐进车厢,透过车窗的帘子,见睿王仍立于原地,未动分毫。
他双手负于身后,身形挺拔如松,目光牢牢锁定着我们渐行渐远的马车。
伴着马蹄声与车轮滚动之声,我们的马车缓缓驶出了宫门。
然而,睿王却始终伫立在那里,仿若石化了。他就那般静静地凝视着我们远去的方向。许久之后,他才缓缓转身,迈步朝着坤宁宫的方向行去。
实则,今日睿王现身于此,全然是依循宫廷之规。每逢新岁将至,诸皇子皆需前往皇后寝宫,向其请安问礼,以彰敬意与孝道。
未料想,适才竟于此地邂逅上官于菲,见她如此落魄之态,他心生生的隐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