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潮湿的空气浸入鼻腔，阴冷的凉意从肌肤传来，与初次到来时别无二致。
而这，是久违的「现实」。
这是……回来了吗？
不过，芽衣却是感到了一种不真实，仿佛恍如隔世。
老师和凯文的「过去」，那名为「爱莉希雅」的故事，就像另外一个人生的梦，漫长，但又精彩。
「“都说了……要前进啦～?”」
芽衣晃了晃脑袋，苦笑着叹息一声，随即目光向前，继续迈动脚步。
毕竟身后，是已然消逝的过去，沉重、而又悠长，而面前，则是自己将要踏上的未来。
“……嗯？”
随着发觉到眼前那名为出口的亮光时，一个预料之中的人，出现在了芽衣面前。
他依旧是那威严的模样，名为劫灭的大剑让他做好了时刻战斗的准备，看来，他就是最后一道保险了，但……他还是没有出手。
“……看得出来，你对你曾经的同伴很有信心。”
“你也一样。”
当凯文那淡漠的声音响起时，芽衣这才有种回到现实中的感觉，言简意赅，又一时分辨不出其中的意思。
“即便如此，你也不愿去见他们最后一面吗？”
“我不想再让他们失望了。”他平静地说出这句话，一如既往。
而芽衣却感到了些许意外，毕竟按照原本的发展，眼前的男人应该说出类似“没有意义”的话。
但随后芽衣也明白，这个向来象征「力量」的男人并不是在向谁抱怨什么，他只是在陈述自己的「弱小」。
没能阻止、也没能挽留……
所以，立于此处的他，绝不仅仅是来充当那最后一道保险，而是为了铭记，为了告别。
“走吧。”他不再流露更多的感情。又或者，他流露的已经够多了。
因为现在的他，已经是孤独的了……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是吗？”
芽衣也很快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也明白他接下来会去执行什么。
她当然知道，「第十二律者」已被消灭，而「第十三律者」只是个谎言，命定的时刻，已然到来。
没有望向此刻再次蹙眉的芽衣，凯文便作出了回应。
“如果不愿意，那你继续留在这里也毫无意义。”
“你知道我从未认可过这个计划。”
“那不重要，毕竟，你已经理解了。”
“……或许吧。”芽衣缓缓呼出口浊气。
在见证了那个时代的始终之后，她甚至能肯定，自己比任何时候都能理解眼前的男人为什么会变成如今的样子。
也更明白老师为什么会留下「记忆」的种子，见证一个又一个类似自己这样的「奇迹」。
“但理解，终究不代表认同。”紫红的双眸透露着认真。
“凯文，每个人都有成为英雄的可能，但你不应该要求所有人都成为你选择的「英雄」。
这样的结果，不会是她想要看到的，现在的老师，相信也不会认同。”
“雷电芽衣，你要明白。
不会再有第二个爱莉希雅，刘思宇也不再是最初的老唐。”话音刚落，凯文便立刻否决。
“他们想要看到的结果也从来不在「这里」，而是在你身上。”
“……”
见凯文罕见产生了微弱的情绪起伏，芽衣也不再进行任何的劝说和反驳。
她已然明白，无论自己在「往世乐土」如何，在他看来，都只不过是在回望自己的「过去」，反倒更加坚决。
这样看来，自己的确失去了留在世界蛇的意义……
“所以，你当初招揽一个律者加入世界蛇的真正「目的」，我已经完成了，是吗？”
“嗯。”令人意外地，男子转过身，极轻地回应一声，芽衣甚至不确定那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声音。
“那么……雷电芽衣。
作为「尊主」，我允许你离开世界蛇。”
“……”那么，下一次见面，可能就兵刃相向了。
芽衣缓缓颔首，再次迈动脚步，与凯文擦肩而过，迈向了出口的光芒，逐渐走向了光明。
“别再让他重蹈覆辙了。”
“……不用你提醒，我会的。”
………………
“好吧，现在的你，的确不会来跟你的……前同事好好道个别～”
望着在门口看似已经等候多时的雇佣兵小姐，那久违的故作可怜的声音，芽衣的眼角还是抽了抽。
“只要还没踏出地界，我依旧还是在世界蛇里。”
果然，还是有点欠揍……
但也不怪芽衣率先打招呼，因为她知道，在「往世乐土」结束后，就算自己什么都不说，这个雇佣兵小姐还是会不请自来。
苦恼地叹了口气后，芽衣示意了一下外出的目光，渡鸦轻笑一声，便随芽衣一同迈向了出口。
……
从地下基地来到地表荒原，又沿着牧羊人的小径一路走进这座废墟之城。
兴许是这有些冷清的氛围，渡鸦忽然说道：“对了，将来有机会，记得再去「巢」看看他们，除了那家伙和八重樱，小空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嗯，好……
话说回来，小空他们还好吧？”
虽然一路上渡鸦看上去有心事的样子，但见对方没有开口，自己也不会过问，毕竟那也是世界蛇的事，与现在的自己没有关系。
而且现在，首要目标就是回到圣芙蕾雅，回到他们的身边……
“呵，当然啦，不如说，多亏你家老师，这段日子下来，他们一个个都有些精力过剩了。
知道吗？我上次回去，别墅的墙纸上都被画满了各式各样的涂鸦，里面甚至有个躺在地上打滚的穿黑红色披风的火柴人。
而且更过分的是，这还是那家伙的草稿，他们都说那就是我？！甚至还延伸出一大堆狗血的故事。
唉，不得不说，小孩子的想象力，还真是天马行空……”
说着，渡鸦皱了皱眉，在“草稿”两字咬字不禁重了一些，仿佛再次回想当天的画面，拳头的力道缓缓收紧。
要不是当时有幽兰黛尔和那个笑眯眯的女人在场，自己还真就忍不住揍他一顿。
尤其是那个女人，甚至还拍照录音！
“……呵呵～”
见渡鸦那染上淡淡樱红的失态模样，芽衣忍不住地轻笑一声，毕竟小空在讲这个“故事”的时候，自己也在场。
现在，老师甚至还根据描述画了出来，要是被姬子老师或者特斯拉博士看到了，估计又要笑一整夜了。
“好了，不说我了，倒是你，天命或者逆熵那边，有主动联系过谁吗？”晃了晃脑袋，渡鸦有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还没有，如果不是面对面，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话题一来到自己身上，芽衣也是短暂思索了一下，虽然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一想到之后要如何面对时，芽衣又忽然有些忐忑与些许的退缩。
毕竟发生了这么事，多少……也会存在一些芥蒂吧？
见芽衣再次苦恼地叹息，渡鸦倒是打趣道：“唯独这种时候，你又变回了过去的「芽衣大小姐」?”
也只有变成感情笨蛋的她最可爱啊～
“……”芽衣缓缓嗔了她一眼。
“呵～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就像之前说的，你就安心点，那家伙说过的，只要「完成了」、「累了」或者「想休息了」，他们随时都等着你回去。”渡鸦轻笑道。
“……嗯，好。”
再次闻见渡鸦这么一说，芽衣的内心也没来由产生些许暖意，也的确比刚刚的忐忑舒缓了一些。
当然，也就在她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天命的地界，近在眼前。
“好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接下来的路，你得自己走啦。
先失陪咯，我还攒了一堆尊主亲自指派的任务没完成呢。”
即使面对一个同事的忽然离开而有那么点不舍，但渡鸦也仅是感慨，更何况，还有任务在身。
然而，就在渡鸦转身之时，芽衣像是发现了什么般，挑了挑眉，忽然说道：“凯文亲自给你派任务？”
渡鸦显然早有预料，耸了耸肩，说道：“很稀奇，对吧？但我也不能妄自菲薄啊。
总而言之，现在我手上堆满了「脏活」，还不能赖给灰蛇去做。
噢，「脏活」也算是些……正儿八经的体力活，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这么一说反倒更可疑了啊喂……
芽衣眼角不禁抽动了几下，但也没有停止她的思考。
自己原本就感觉凯文的行为有些仓促、奇怪，如果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回去，那对她根本毫无帮助。
也就在下一秒，她忽然就确定了自己的去向。
“……我好像决定要去什么地方了。”
“噢～？是回天命和你的老师重聚，还是回逆熵探望你的父亲？”芽衣忽然的决定，渡鸦也不禁来了兴趣。
可谁曾想，下一秒芽衣的回答，却让她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只见芽衣望向了她，似笑非笑地说道：“跟踪你，渡鸦。
光明正大地跟踪你。”
“……诶？”渡鸦有些恍惚地眨了眨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