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车来到翔龙煤业,准备看看徐冰雅怎么样了。
因为不想让小弟和马姐担心,元旦当天晚上,徐冰雅说要加班搞年度决算,让徐小弟把她送回了翔龙矿。
当了财务总监后,徐冰雅也和我一样,成了居无定所之人,不过我是随遇而安,有时事先自己也不知道今晚睡哪,而徐冰雅只是两点一线,要么在榆坪公司,要么在翔龙煤业。偶尔开车回榆树坪看望父母,也是只在家里坐会,和父母说几句话就走,基本不在家过夜。
帕杰罗刚拐进翔龙煤业的大门,却看到站在路边踱来踱去的常梅,我把车停下,降下车窗,问常梅,这么冷的天,你一个人站在这干啥?
这半年,我经常来翔龙矿,但从没去看过近在咫尺的常梅。
得罪了乜小仔,我怕他迁怒于常梅,特意减少了和常梅的联系。
常梅穿着鸭绒棉袄,脸还是被冻得通红,她迅速拉开车门,坐在副驾座上,跺着双脚,搓着手说,我待在办公室闷得慌,想出来透透气,没想到这么巧,遇到了林大老板。
常梅说话时,眼神飘忽不定,躲开了我的注视,我感觉她在说谎,很有可能是想见我,但又不想给我打电话,所以站在这儿碰运气。
我把暖风机温度调到最高,问常梅现在忙不忙,想不想和我进城,找个地方坐会。
常梅摇摇头,说算了吧,就在车里说几句话,我很快要离开古城,而且以后再也不回来了,走之前想和你告个别。
常梅的表情很委屈,眼睛也有点红。
我把车调了个头,开出大门,几分钟后,停在路边一处空旷处,这才问常梅,是不是乜小仔把对我的怒气,撒到了你身上,把你的经理撤了?
常梅说,也不全是这个原因,徐小弟的租赁业务,对分部的工程机械销售影响很大,分部连续几个月业绩都没完成,老板确实骂了我,但主要是我觉得待在古城越来越没意思,不想在这儿干了,主动向乜总提出了想回省城。
我问常梅回去后,是否继续在龙腾公司上班,乜小仔有没有给她安排新岗位。
常梅回答说,乜总只是通知我,下周给新经理移交工作,并没有给我说接下来怎么办。回到省城后,除非公司打电话,我不会主动找乜总,工作的事,想等到年后再说。
常梅告诉我,她年龄不小了,父母对她的婚姻问题催得很急,家里给她介绍了好几个对象,想利用年前这段时间,和这几个人都见见面,如果有合适的话,就把关系确定了。
常梅有这个想法,我当然高兴,让她有好消息及时通知,哥哥有机会要见见那个幸运儿,替妹妹把把关,还要给妹妹准备份大礼。
常梅咧咧嘴,笑得比哭还难看,低着头说,哪来的幸运儿,谁娶我谁倒霉,这种事是命中注定的,我根本没抱希望,但又不能不应付整天在我耳边聒噪的爸妈,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想了想,对常梅说,哥支持你,年前别找乜小仔,年后也别主动去公司,如果乜小仔不给你安排工作,或者你对他安排的岗位不满意,就给哥打电话,我另外给你找单位。
我这么说不是安慰常梅,也不是说大话。
常梅能力不错,而且有多年销售工作经验,人又很可靠,如果我不能在省城给她找到更合适的工作,至少能让进北方公司,给郭秋花当副手,做北方公司打入省城的尖兵。
我相信,常梅不会让我失望。
常梅看着我,脸上的愁容一扫而空,吐了吐舌头,红着脸说,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我家的电话号码没忘吧,下次到省城,记得给我打电话,我在家里请你吃饭。
我伸出右手,拍了拍常梅的脑袋,问她准备哪天走,行李多不多,用不用我找个车送她。
常梅说,具体时间没定,她随送分部新经理的车回省城,不用麻烦我,然后拉开车门说,你去忙吧,路不远,我自己步行回去。
常梅很懂事,不想让同事发现她从我车上下去,我当然也不会让她为难,打开车窗抽了根烟,直到看不见常梅的背影后,才掉头重新去了翔龙煤业。
徐冰雅在我和她共用的办公室里,办公桌上堆了好多凭证账册,脸色有些憔悴,黑眼圈很明显,但精神状态还不错,瞄了我一眼后,没有说话,又把目光转回了手中的报表。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在沙发上尬坐了几分钟后,忍不住假咳了两声。
徐冰雅抬起头,神态平静地对我说,有事请开口,没事请出去,别影响我工作。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话找话地问,你们的决算啥时能搞完,报表啥时能给我,我着急知道这几个月矿上挣了多少,我的分红能不能有三十万?
徐冰雅被我的逗逼问题逗笑了,不过只是轻笑,很快又板起了脸,不屑地说,你真这么缺钱吗,区区三十万就急成了这样,要不你让马矿长签个字,我让出纳先借给你三十万救急。
就怕徐冰雅不搭理我,只要她开口,我就知道该怎么说了。
我说手下各家都在搞年终总结,搞财务决算,每个地方都要求老板亲临指导,自己这几天很忙,难得来回翔龙煤业,不想空手而归,老马下井检查安全工作去了,只能向你徐总要几个数字。
徐冰雅把手中的报表扔到桌子上,杏目圆睁,气咻咻地说,别在我面前油嘴滑舌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知道你是来看我是不是被旧情打倒了,是不是被阮小山三个字搅得茶不思,饭不想,没心思工作?对不起,徐冰雅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不会让你林子龙看笑话的。
徐冰雅能这么说,说明她并没有沉溺于旧情,情绪稳定,这让我悬了两天的心落到了实处,从沙发上站起来,对徐冰雅说,既然没笑话可看,那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