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没人再来交换衣裳后,楚清鸢让胡掌柜留在锦绣坊善后,她和陶思一同前往城令府的官衙。
丝造局的管事本也要和楚清鸢一起前去,但楚清鸢拒绝了。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毕竟,她是民,他们是官,她不可能一直使唤人家。
但为了保险起见,楚清鸢请管事签了一份文书,文书里面详细记载了丝造局今日查验的所有过程以及结果。
漱玉有些担心,“公子,您的伤真的不用休息吗?”
楚清鸢面露疲色,但眼神依旧清亮,“迟侧生变。”
城令府衙,新上任不久的城令,正是刑部左侍郎冯来的儿子冯继,刚过而立之年不久。
他端坐在官位上,身上一股威压,面无表情,看不出实际的情绪。
第一眼见到冯继,楚清鸢就不敢小瞧这位新任的城令。毕竟,冯继出身刑部,却能在短短几年如此快速地升迁,一定是一个不容小觑的狠角色。
同样地,这样的人做事狠是狠,但一定程度上公正。
冯继无比清楚,今日之事,是个烫手山芋。很多家族都曾派人暗中联系过他,送来的礼物稀罕珍贵,希望他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冯继想看看这位沈清小公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得到沈承这只老狐狸的青睐和维护。
在楚清鸢悄然观察冯继的时候,冯继也在暗自观察楚清鸢,而且一进门就开始注意起她。
第一眼见到楚清鸢,冯继的第一印象是沉稳冷静,那种不符合年龄的淡定他没有在其他同龄的孩子身上见过。
楚清鸢并没有多加打量,直接朝着冯继行礼开口:“大人,在下是锦绣坊等数家出售新式衣裳店铺的东家沈清。”
冯继威严地开口:“沈公子,你所上奏之事,本官虽然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始末,但还需要你再次呈请。”
楚清鸢拱手,“是,大人。”
清冷的声音从堂上缓缓传出,“禀大人,今日之事,实为两论。其一,锦绣坊绣娘勾结其他店铺,在新式衣裳的绣制中,插杂了对人身体有害的东西,致使一小部分购买新式衣裳的顾客利益受损。此事我锦绣坊有管教不严之责,我已经严惩手下之人,但归根到底是其他店铺的栽赃陷害,还望大人明查。”
楚清鸢的声音顿了顿,打起精神,从漱玉的手中接过一卷文书,“大人,此为招认罪行绣娘名单,请大人见谅,在下为证明清白,先对她们进行了言语上的问询。”
楚清鸢将名单呈上,冯继眼神示意,名单就被他身边的人呈到他面前。
这份名单,不仅仅是绣娘的名姓,更包括了绣娘与其他店铺的大额银钱往来、置办的田宅等具体的信息。
冯继一页一页翻过,看来这位沈清小公子真是不简单。
他抬眼,将视线移到堂下,“沈清,既然是两论,那第二呢?”
楚清鸢再次拱手,“回大人,其二,为了确保受损顾客的利益,在下请了丝造局的官员前来查验,依照受损程度给予补偿,但在此过程中,有人试图干扰正常的查验,吾派人将他们押来了府衙,还望大人严查他们寻衅滋事、干扰官员办事等罪行,还我等一个公道。”
楚清鸢跪下来,大声高喝:“还请大人明查!”
漱玉和陶思见状,跪着的脊背挺得更加直,“还请大人明查!”
冯继知道楚清鸢是在给他施压,毕竟官衙外面有不少的百姓,有些人甚至被跪着的三人所引导,也高呼“请大人明查”。
冯继拍了拍板子,“肃静!沈清,可有证据?”
楚清鸢将微微抬头,从怀里拿出了丝造局管事签署的文书,以及最初经丝造局核验无任何问题的布料证明文书。
冯继看了眼跪在堂下的楚清鸢,背倒是挺得很直。
“堂下三人,起来回话。”
楚清鸢从地上站起来,身体似乎有些晃。
漱玉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与她并排,用整个身体给楚清鸢靠着。
冯继也发现此时的楚清鸢身体似乎出了问题。
恰好,针对绣娘和那几个大汉的审问结束。毕竟,今天午后绣娘就已经送来了,而且她们一到地牢看见那些刑具和血腥的场景,吓得很快就招了,而那些大汉,也没有多少骨气,一用刑也就招得干干净净。
看过审问结果,冯继宣布了此案的结果。
被刑讯招认的所有商铺,因侵害锦绣坊等出售新式衣裳的店铺,罚闭门整顿半年,并赔付受损店铺两倍的损失。
大汉们因受人指使寻衅滋事被判半年的牢狱。
绣娘们因楚清鸢的求情而无罪释放。
“大人英明!”
“大人英明!”
这次案件,是一个危机,但硬是让楚清鸢做成了一个宣传。现在,百姓大多都知道了锦绣坊这家店铺。
刚要上马车,楚清鸢的身体晃得厉害,漱玉见状,伸手扶住她,并转身对陶思说:“陶掌柜,我家公子很可能发热了,我不方便抱他,您能抱他上马车吗?”
陶思二话不说将楚清鸢抱进了马车。
为了尽快回沈府,漱玉将马车驾得飞快,马车里的楚清鸢迷迷糊糊,很是难受。
潜意识里,她知道是伤口感染而引起的发热。
这身体,还不足六岁,还是弱一些,稍加劳累,就撑不住。
一回到沈府,漱玉直接撩开马车的帘子,将楚清鸢从陶思那里抱过来,施加轻功往清栖阁奔去。
慕情刚好等在门口,见楚清鸢的情况,立马去找了府医。
漱玉将楚清鸢放在床上,摸了摸她的额头,很烫。
迷迷糊糊间,楚清鸢醒了过来,声音嘶哑,“漱玉?”
漱玉连忙握住她的手,在她的耳边低声说:“公子。我在。”
漱玉喂了一口水给楚清鸢。
“漱玉,将我的灵液喂给我,帮我用冷水擦拭身体。”
漱玉很快照做,楚清鸢的脸色好了一些。
府医来后,给楚清鸢把了脉,换了伤药,并开了药让漱玉煎好立刻给她服下。
第二天一早,烧终于退了,但楚清鸢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另一边,冯府,管家将一个小盒子递到冯继的手上。
“大公子,这是一位少年今早送来的!”
冯继忙着批文书,头都没抬,“管家,我的规矩,你是知道的,我从不收目的不纯的礼物。”
管家有些为难,“大公子,老奴自是知道您的规矩,但那人听完老奴的回答后,说是沈清公子替您送给老爷的。”
听到这个名字,冯继终于抬起头,“沈清?”
管家躬身,“是的,大公子,来人是这样说的。”
冯继的视线落在了那盒子上,管家见状,将盒子呈给了他。
冯继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一张字条,他看了眼字条上的内容,眼睛微眯,将纸条攥在手心里。
好一会儿,他似乎才反应过来身边有人,“管家,你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