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禽\/兽
九瞿知道自己理亏,便硬吃了这一脚。
“这车是乾爷的。”车夫又打开了帘子,对良说了一句。
哪怕他不说,良也知道该收脚了,他刚刚的一脚力道可不小,连那男子倚靠的车篷都跟着战栗了起来,还伴随着“吱吱”的哀嚎。
给了九瞿教训,良才看向了旁边的穗儿,此时她的发簪已因与衣物的摩擦而有些移位,头发也显得凌乱了些。
她嘟着那小嘴,看着不是很开心。
“没事了。”良安慰着穗儿,却觉得哪里和以前不一样了。
穗儿没着急理她的白头发,也没有什么害怕的样子,而是若有所思的依靠在车篷上盯着九瞿看。
“头发乱了。”大概是良看出穗儿对他的言语一点反应都没有,又提醒了她头发的事。
满穗这才反应过来头发的事,先是自己凭习惯理了理,又扯着良的袖子指了指她的头发,让良帮忙看看。
良自然也也不会拒绝,便动手帮忙收拾了起来。
“抱歉。”大概是刚刚良的态度让九瞿感受到了莫名的压抑,便开口表达了歉意。
良就帮穗儿一丝一缕的收拾着头发,迟迟没有回应。
最后是满穗对着她摆了摆手,九瞿才低下了头,叹了口气。
满穗感受着任良摆弄的发丝,不免也感叹起了禾儿的幸运,便顺势背过身去,把所有的头发都摆在了良的面前。
和穗儿在一起久了,又加上平日良也没有别的人陪着,也会了些打理长发的方法。
刚刚良整理了半天,都没能让他满意,看小崽子又专门为此背过了身,便顺势抽出了簪子,任由那长发流淌下来,再从头开始。
良也是需要这打理头发的繁杂,他也不想看面前的男子。
直到到了客栈时,才说了一句话。
“你怎么过夜?”
-“我就在这车上吧。”
“......”
良没多管,便带着刚把头发整理好的穗儿下了车,住进了客栈里。
这时候穗儿才表现出了害怕的样子,微蹙着眉头向客栈中看着,手搭到了良的手掌上。
满穗倒不是真的怕......只是有些意犹未尽。
虽然良抓头发的手法有时会有些用力过猛,导致满穗稳不住那小脑袋,但至少是有一种与人有了些联系和触碰。
她流浪的几年,对孤身只影已经算得上深恶痛绝。
“我现在只是禾儿吧,只是禾儿......而已,他是恩人,不是仇人。”甚至也愿意编个理由骗骗自己。
尤其是这几个月,她眼中的良越来越看不出是坏人了,有时看到老人搬东西,他都会上去帮上一帮。
满穗的心中很乱。
坏人,怎么能说变就变呢?
思索着她的疑问,不由得把良的手抓的更紧了一些。
......
这一晚,满穗休息的不错,还梦到了心心念念的芸姐姐,可良半宿都在想事情。
陕州,是上次和四个小羊匆忙离开的地方,不会遇上尹三的人吧??
自己和小崽子还把舌头给杀了,那个画面,可真是不太好。
良越想这件事,越觉得满穗不对劲。
之前煮过小猪仔,就能把舌头处理的那么利落?
真是难以相信。
于是良又想起了满穗的事,发现自己对这个小崽子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她什么时候离开的家?是怎么想到找到自己的?中间又遇到了什么?这么多年,都在找自己么?
......为什么不杀了自己?
良翻来覆去的想着,越想着,穗儿的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见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良是被憋醒了,他睁开眼看到穗儿用她那纤细的手指捏着自己的鼻子,脸上都乐开花了。
这小崽子什么时候这么精神了?
满穗做了一晚上的美梦,自然是开心,她也不怕良怪罪,因为时间确实不早了。
“您倒是不着急赶路。”等良匆忙爬起来带穗儿上车时,九瞿说着。
他嘴唇被冻得有点发紫,身上还直哆嗦。
良看着他这个惨状,心里也舒服了一些,便不再记着昨天他拿穗儿做人质的仇了。
递了一块干粮给他。
但是良并不打算回他的这句话,良也知道自己起的有些晚了。
“今天就能到陕州了,到城外你就下车吧。”良对九瞿说。
他可不想被九瞿牵扯到官府里面。
“行,但是我要提醒你一件事。”九瞿嚼着干粮,不紧不慢的说。
“什么事?”
“陕州城里,应该有不少做诱口生意的,记得看好你家的娃子。”九瞿看着穗儿。
他对这个女娃子的印象还是挺好的,先不说要不是她扑上来做人质,他还真没把握能在良出手前抓住穗儿。
其次就是昨天自己的道歉被良不管不顾之后,这娃子还知道给自己些反应。
“有这种事?”良有点慌了,询问了下去。
他的慌和九瞿觉得的肯定不是一回事。
九瞿觉得良是担心自己家娃子,所以慌;殊不知良曾经就是他嘴中的“人牙子。”
良此时生怕自己去了陕州被逮住了。
满穗听了这事倒是没啥感觉,虽然她记恨人牙子,但是也知道以目前的情况,诱口的歹人是除不尽的。
“哪里没有?遍地流民,卖儿鬻女随处都是,还有做诱口生意的人浑水摸鱼。
在城外把娃子丢了,查都没法查。
城内丢了,也......”九瞿说着说着,突然就停下来了,又说起了别的事。
“去年冬天,解州城也来了不少流民,不少来不及去南面,都在城外聚集着。
据说不少流民都依附着城外的一个女人,她平时就在城外施些粥。
估计是吸引了不少打算去洗劫或是要饭的流民,但后来也没听说那女人的客栈被抢了,还好好的。
应该是纠集了不少流民去处理流民,无论是冻死的、饿死的、病死的还是找死的,都清理的干干净净,分担了城里不小的压力,城里的达官贵人大概是默许了这些事,没听说要追究。
一个女人能做到这种地步,真不知该说是利害,还是毒辣。”
满穗和良听了九瞿说的话,突然都知道了些那女人应该不是别人,而是鸢。
此时良又想起了鸢为冻死的老人而流的泪,或许她并不是为那老人而哭的,而是她自己?
按理说鸢那里挖了不少山洞,平时也会施粥,那老者并不会被冻死或饿死。
应该是鸢的主张、或者是住在那里的流民,或者说是另外一种“狼”导致的。
按照九瞿的说法,鸢便是那群狼的头。
鸢,本身也是鹰,许多时候以腐败的肉为食。
可是良还是不愿意以这种方式去理解她,哪怕她真的有可能记恨着那些流民。
可是他看到的,明明是鸢孤身一人留在那里,是一副要与那些乞丐,或者说流民共患难的样子。
还是说——那老者的死,是“狼”对“鸢”的叛变?
虽然良心中想了很多,但满穗只是震惊于鸢的手段,并没有思考什么。
满穗想着,鸢越是恶人,便越可以相信她对红儿翠儿姐妹是真的好。
至于那些可能死去的流民,满穗也没有太多的怜悯,她是见过打算把自己吃掉的饿鬼的。
虽然饿不是他们的错,但饿到失去人性,是需要当走兽对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