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
王丁匆匆而入,拱手道:“大人,武洪带到。”
“混账,本官不是交代过,以后武大郎过来县衙,无需通报,直接带进来的吗?”
知县武林一拍桌子,“罢了,本官亲自去请。”
看着知县只穿一只鞋,乌纱也没戴好的样子,王丁瞠目结舌,啥时候这么交代过啊?
“大人留步,小民自来。”
武洪一听知县的愤怒,再看他的样子,明白对方在礼贤下士,自然也给足了对方面子。
“大郎且快些,酒菜刚好。”
知县喊的亲切,便是王丁都觉察到了微妙,赶忙悄然退走。
“大人太客气了。”
武洪拱了拱手,迈着粗短的小腿溜达进了后衙。
“今日气候不错,正适合小酌一杯。”
知县拿出精致的官窑酒具,还有两只建盏,不说在后世的价值,当下能使用者也是非富即贵。
“大人真是好雅性。”
武洪把玩着建盏,赞不绝口,让知县笑的更为舒畅。
刚喝了两盏米酒,王丁过来拱手道:“大人,嫌犯已经带到,该升堂了。”
北宋衙门没有师爷体系,是朝廷严令禁止的,像清朝一个县衙好几个师爷,县太爷真的能自掏腰包给他们开工资吗?
“大郎,你且独饮几盏,若是无聊,这屏风有缝隙,能看到前堂。”
知县笑呵呵离席,很快便传来‘升堂,威武’的喊声。
武洪透过屏风的缝隙看了一眼,堂下跪着的正是王婆。
这厮头发凌乱,衣着不整,鬓角的簪花耷拉下来,挂在一捋灰白发丝上。
“堂下嫌犯何人?”
知县一拍惊堂木,给王婆吓得浑身一激灵。
她面色灰败,颓然说道:“老身王氏,字语嫣,大理人,四十有五,早些年偶遇亡夫,便嫁到了阳谷县。”
王丁拿着造户册,核实完成,道:“大人,验明正身,正是王氏语嫣。”
“王婆!”
知县冷哼一声:“还不速速交代?”
这些人在上演审问流程,武洪确实整个人都惊呆了。
“?”
她竟是王氏语嫣?
古代女子一般很少有名字,嫁人之前都已姓后面加个氏便罢,而字则是成亲之前,新郎官要派人去求取,才会示人。
这也就是待字闺中的由来。
可这王婆叫王巴丹,也好过王语嫣啊!
武洪捏着建盏,却仿佛已经听到了其碎裂的声音。
不过话说回来,原着中的武大没能看到这一幕,武洪倒是帮忙弥补了这一遗憾。
“老身王语嫣,奉公守法,兢兢业业地经营茶楼,便是老了俺也自己筹钱做一套体面的寿衣,没从官府要过一文钱。”
王婆侃侃而谈:“跟西门庆的关系是深了些,可感情这种事谁又能说得清?大人若判老身通奸,那便通奸吧。”
说罢,一副认命的模样。
大宋律法通奸判处三年以下。
至于什么灌猪笼之类的,都属于大族的私刑,其实一样犯法。
武洪心中冷笑,这老猪狗倒是懂得避重就轻。
原着中她给西门庆摆出的十道攻心攻略,可是比吴用的智取生辰纲高明了不知道多少倍。
事后毒死武大,又从容不迫地收拾尸体。
虽然没有武功,但无论谋略还是经验,都是一等一的存在……
卧槽,这踏马不就是中年版王语嫣吗?
武洪甚至想问问她有没有个叫慕容复的表哥了。
“啪!”
知县又一拍惊堂木,王丁当即抱着一叠诉状上来。
王婆是聪明人,只看一眼就知道完了。
那些不要脸的小娘子,居然真的敢出卖她,除了得到了知县的宽容处理,应该还有好处才行。
这花费了诸多公使钱,毕竟不是知县个人的腰包。
同时知县还能拿捏其中牵扯到的富户,又能赚一笔。
唉,老身若是能当个女官,势必要比这知县更懂得捞钱。
何苦来哉?
王婆面如死灰,不说话了。
她决定做死硬派,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在王婆看来,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但她不知道的是,知县最痛恨王婆这类人,何况证据链已经作死,当即判处了极刑——凌迟。
案卷三百里加急送到汴京,宋徽宗觉得凌迟过于残忍,应当废除。
当赵佶仔细看完案卷,于是改判处了王婆为坐木驴游街半日和尖刀挖心。
而且是即刻执行。
连秋后都不用等了。
此时的王婆还在做梦,期望判处她入教坊司贱籍,那样她就可以大有作为。
“收押!”
知县一摆手,起身来到后堂,端起建盏敬酒:“久等久等。”
“大人真是日理万机。”
武洪哈哈一笑。
一番推杯换盏。
知县又起身,笑呵呵地问:“时间差不多了,去看看?”
“大人莫不是还准备了惊喜?”
武洪哪里会拒绝。
走出后堂,穿过后衙,进了县衙牢狱。
平日里看似阳谷县还算太平,牢狱却也是人满为患。
一路进了里间,火把的劣质灯油冒着黑烟,熏的人眼睛生疼。
靠墙的一个十字架上,一人披头散发,遍体鳞伤。
他还是忍不住冷笑出声,怒斥几个狱卒:“俺跟知县称兄道弟,又是阳谷县首富,你们这些胥吏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打俺?现在放了俺便罢,不然回头……”
武洪和知县的脚步声传来,西门庆寻声看去,顿时露出惊喜之色,瞪着眼珠子道;“知县来得好生及时,这些厮鸟简直不干人事,他们……”
知县没说话,定住脚步背着手,漠然地看着西门庆。
武洪上前,看了看西门庆身上的鞭痕,不是伪造的,便轻笑出声:“哟,这不是西门大官人吗,怎么几日不见,这么拉了?”
“是你?!”
西门庆瞪着眼珠子:“全怪那王婆办事不利,不然俺只要再快哪怕半步,哭的就会是你,俺风流倜傥,哪个小娘子能抵挡得住……”
他正想要逞口舌之快,忽然见到一旁书记官兴致勃勃地拿起笔,等他继续说,于是干脆闭嘴。
“你看这里都流血了,啧啧,我也帮不了你什么,那就敷点药吧。”
武洪抓起一把粗盐,在西门庆胸口的鞭痕上狠狠按下,反复揉搓起来。
“啊——”
西门庆嚎叫不止。
好半晌,武洪停了手,拿起一张纱布贴在伤口上。
“继续痛饮几盏?”
知县这才开口。
“要得。”
武洪拍拍手,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来,叮嘱狱卒:“明日记得给大官人换药。”
痛打落水狗的感觉,一个字,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