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美玉低着头,支支吾吾了半天,终是说了实话:“孙女,是拿来给贵妃娘娘买了生辰礼……”
霍老夫人倒也没有斥责她,过了一会儿才说:“既然是你自己花的,那就这样吧,此事不必再追究。”
“多谢祖母!”霍美玉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此事不再追究,自然是最好的。
若是老夫人真的追究下来,就算她花的是自己的嫁妆银子,那也是万万不行的。
霍老夫人便对着全嬷嬷说道:“那便将她嫁妆单子上的银子数量改了吧。”
“是!”
全嬷嬷应承着,找人去改嫁妆单子了。
霍美玉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祖母虽然没有追究她的责任,可也并没有为她填这个窟窿。
在她的私心里,其实最希望的,还是家里能为她把这一万两银子补上。
陪嫁三万两现银本就让她觉得不够多,若是减到两万两,那便更是寒碜了。
本就是沈重阳晚一天进府,仪式排场也差得很远,这一下,怕是连嫁妆都是天差地别。
想到沈重阳出身高门的娘亲,霍美玉说不清的羡慕。
尤其如今她的亲娘被休,更是让她觉得抬不起头来。
她不禁有些埋怨家里,知道她比旁人短了许多,就不能在嫁妆上给她长长脸,让她至少不要输得太难看。
要不然,进了端王府,她除了端王的宠爱,竟是没有一处能拿得出手,还不得被沈重阳比到尘埃里去。
若是端王知道她的想法,定要反驳一句:不,你连宠爱也没有。
老夫人并没有关心她的那些小心思,嫁妆清点完后,便带着全嬷嬷回了福寿居。
这大半天,老夫人都没露出个笑容来,想来是对家里事烦透了心。
全嬷嬷把茶沏上,又站到老夫人身后帮她捏肩,让她能放松一下。
霍老夫人叹道:“老咯,家里这些事,想管,也管不动了。”
“主子说的什么话,”全嬷嬷笑道:“如今国公爷都五十了,哪里还用您来管这个家?”
“说是不用,这不也将我这把老骨头叫出来了吗?”
全嬷嬷回道:“只是主持一下美玉小姐的婚事,东西都是现成的,无非是让您这老太君,出来镇个场子呢。”
“哎,”霍老夫人又叹了口气,说:“如今这府里,可是越发没了规矩,小辈们一个个的,没个正形,也让长辈跟着操心,还真不如……哎。”
“老夫人唉,您可放宽心吧。如今离腊月十八也不过只剩下七天了,等此事一过,咱们就去护国寺住上几天,清净清净。”
老夫人再次叹气:“哎,只怕是那样的庄严宝地,容不下我这样的糟老婆子啊。”
全嬷嬷见她开始伤春悲秋,便转换了话题,道:“话说前些时日府里传出来的事竟是真的!美玉小姐也是个舍得的,花那么多银两去给贵妃买礼物。”
“哎。”
谁知这话一出,老太太的叹气声竟是更大了。
全嬷嬷问:“老夫人这是又想到什么了?”
“我想得啊,那可多了去了,”老夫人叹气不停:“咱们也都听说过贵妃得了一件宝贝的事,这样贵重的东西,哪里是这一万两能买到的,剩下的银子从哪里来?”
全嬷嬷迟疑道:“难不成,是美玉小姐的私房?”
“哪里就能拿出那么多私房了,”老太太叹道:“我是想到了一件事,怕是之前拿出去捞她二哥的银子……”
全嬷嬷大惊,她完全想不到,看起来温柔娴雅的大小姐,竟然会做这样的事。
“竟会如此!”全嬷嬷在脑中思来想去,摇着头道:“说起来,美玉小姐对家里的至亲,也的确不够重视了。”
这话一出,全嬷嬷突然意识到说错话了,无论美玉小姐如何,那也是主子,她资历再老,也是个仆人。
全嬷嬷赶忙行了个礼道:“是老奴说错话了。”
“无妨,”霍老夫人带着些有气无力的说道:“你说的没错,养她到现在,也十六年了,我这老婆子,可没得个什么生辰礼。别说宝树了,我是连棵像样的木头树都没有呐。”
她说完,似乎也发觉到,自己说话有些像拈酸吃醋似的,失了身份,便又找补了一句:“这话,也只同你说说罢了。”
与此同时的催烈院中,霍子原已经彻底陷入了癫狂。
“五鱼,他们又在准备婚事了,他们现在喜气洋洋,将这国公府里的银子都花在这些没用的事上,却没人出去为我寻一寻贾神医,他们这是要看着我残废一生!”
五鱼在他的咆哮声中缩了缩脖子,也不敢替别人说话,只道:“五公子,咱们的人一直打听着呢,若是有贾神医的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传回来的。”
“有什么用!这都三个月了,我的腿都已经成形了!”
“不会的公子,贾神医一定有办法。”
“放屁!堂堂一个国公府,我不相信他们连个人都找不到!那只能说是没有人愿意尽心去找!”
五鱼无话可说。
这贾神医也不知是何方神圣,从上次治好了五公子的腿,便从京城消失了,没有人见过他,只说是云游四海去了。
若说霍子原从未被治好过也就算了,时间长了他也会认命,就当一个残疾也无妨。
可他被治好过一次,有了一颗希望的火种,他便再也不甘于半死不活的只能坐在轮椅上。
看着霍美玉将府中金银、田产铺子一样一样充入嫁妆,霍子原心里的火越烧越旺。
说起来,因着文氏并没有什么嫁妆,霍美玉的这些东西,全都是走的自国公府的公账。
公中的每一个铜板,那都是他们所有人的,可为什么到最近,他却一无所有!
他连未婚妻都没有,婚事遥遥无期,他们既不为他治腿,也不替他张罗婚事,他们是想让他这个人不明不白的死在这府中不成!
霍子原再也想不起来霍美玉曾是他最宠爱的妹妹,只觉得这个国公府里,所有人都对不起他。
他的腿,都是因为他们才没有好起来,一股恨意攻入心腹,侵占了他的理智。
一个疯狂的想法自他心中滋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