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然王庭的夜色愈加沉重,乌尔特的营帐内却是一片肃杀的寂静。
乌尔特躺在床上,额头覆满冷汗,苍白的面容几乎失去了所有生机。
巫医在一旁紧张地忙碌着,用尽了各种草药和治疗方法,却依旧无力改变他急速恶化的伤势。
霓裳坐在床边,目光焦灼地看着他微弱的呼吸,眼中泛起泪光:“巫医,他到底怎么样了?还有救吗?”
巫医摇了摇头,神色沉重:“他的伤口已经感染,毒素蔓延到了内脏。如果没有特殊的灵药,就算天神庇佑也难以救他。”
霓裳的心猛然一沉,声音有些颤抖:“有没有其他办法?不管多危险,我都愿意试!”
巫医迟疑片刻,终于低声说道:“传说在王庭西北方的一片灵泉中,有一种罕见的药草‘记忆莲’,它不仅能清除内毒,还能修复内脏。但这种药草极其稀有,而且它的副作用非常强烈——服下它的人,身体虽能痊愈,却会承受记忆的冲击,甚至可能被过去最痛苦的记忆折磨得崩溃。”
“只要有一线生机,我一定要试!”
霓裳毫不犹豫地站起身,目光坚定。
当天夜里,霓裳、慕容吉、萧寒组成了一支小队,护送霓裳前往灵泉之地。
一路上,草原的寒风刺骨,夜晚的天空繁星点点,却难掩一行人心中的焦灼。
“霓裳,这条路危险重重,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慕容吉骑在马上,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霓裳回头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乌尔特为了保护我差点死了,我不能让他就这样离开。不管这药有多大的代价,我都要试。”
慕容吉没有再多说,脸上的戏谑之色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沉的凝重。
三日后,他们抵达传说中的灵泉。
灵泉坐落在一片幽静的峡谷中,泉水清澈如镜,周围草木葱郁。
泉水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在采药。
他抬头看到一行人,微微一笑:“远方的客人,你们来这里,是为了求药吧?”
霓裳急忙上前,恭敬地行礼:“老先生,我的朋友中了毒,生命垂危,听闻您有‘记忆莲’,可以救他一命。”
老人目光平静,端详了霓裳片刻,缓缓点头:“记忆莲确实可以救人,但你们要明白,服下此药,不仅是身体的痛苦,还有灵魂的考验。你确定要用吗?”
霓裳毫不犹豫地点头:“无论代价如何,我都愿意!”
老人叹息一声,从一旁的药箱中取出一株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莲花:“拿去吧,希望你们不会后悔。”
当夜,霓裳将煎好的记忆莲汤药喂给乌尔特。
药汁刚入口,他的身体猛然一颤,额头冒出冷汗,双手紧紧抓住床单,脸上的痛苦表情越来越明显。
乌尔特静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微弱,脸色苍白得几乎与月光融为一体。
霓裳跪在一旁,紧紧握住他的手,掌心冰凉,眼眶早已泛红。
“乌尔特……撑住啊……”霓裳的声音微微颤抖,低得几乎听不见。
药草的气息弥漫在营帐中,微凉的风掠过,乌尔特的眉头突然皱起,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拉扯着。
他的手指轻微地抽动,呼吸变得不平稳。
霓裳察觉到他的异样,连忙抬头:“乌尔特?”
但乌尔特没有回应,他的神情如梦魇般纠结,双唇微张,似乎在低声呓语,却模糊得听不清。
他的脑海中,记忆片段如冰雪崩塌般涌来——
滚滚沙尘中,战鼓雷鸣,他手握长刀,身后兄弟的喊杀声渐渐变得遥远;
战马嘶鸣间,胸口钝痛传来,他从马背跌落;
最后的画面是霓裳,她跪在地上,双手颤抖地捧着染血的虎符,一声声呼唤他的名字。
“琛……”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耳畔低低呢喃。
那些画面,鲜活得仿佛就在眼前。
他感觉到了刀刃划过肌肤的冰凉,听到了兄弟倒下时的沉闷声响,还嗅到了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的刺鼻气息。
乌尔特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呼吸也恢复平稳。
他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霓裳察觉到他的醒来,连忙俯下身:“乌尔特!你感觉怎么样?”
他的目光落在霓裳的脸上,停顿了一瞬。
那目光里似乎藏着千言万语,却又像波澜平静的深潭,难以窥探真实。
“还好,”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无波的冷静,“辛苦你了。”
霓裳微微一怔,她总觉得此刻的乌尔特有些不同,可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
只是那双眼睛,像是多了一层深不可测的东西。
慕容吉走了进来,打破了短暂的安静:“恢复得还挺快,我还以为这条命悬着了。”
乌尔特的目光转向慕容吉,停顿片刻,嘴角轻轻上扬,带着淡淡的笑意:“命硬罢了。”
这一瞬间,慕容吉察觉到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他眯了眯眼,语气轻佻地问道:“看你刚刚的样子,像是做了个不太愉快的梦吧?”
乌尔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轻靠在榻上,淡淡说道:“梦太久了,也该醒了。”
这句话虽轻,却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重量。
慕容吉皱眉,似想再追问什么,但乌尔特却闭上了眼,像是在用行动告诉他们,他已经无意再多说。
深夜,风吹动帐帘,乌尔特独自坐起身,背对着烛光。
他的手落在腹部的伤口上,微微用力,疼痛传来却让他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霓裳。”
他低声喃喃,目光深远而复杂。
霓裳和慕容吉的身影浮现在他脑海中,他的手不由得攥紧了衣摆,像是克制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