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玛拉急忙问:
“你见过这个纹章?”
她一直在调查穿花衣的人,没成想罗文竟然见过它!
罗文斟酌语言,把西蒙撇开,免得黯玛拉纠缠上西蒙:
“我在学校的公告栏上偶然见到过这个纹章,但问了熟人,他们都说不认识。”
“至于它和穿花衣的人有没有关系,我不清楚。”
黯玛拉斩钉截铁道:
“肯定有关系!”
她望向安休,向他求证:
“部长大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纹章就是穿花衣的人的象征?”
安休眼神迷茫:
“问我做什么?我不知道!”
“您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可是——”
黯玛拉差点说出它的本质,那是不能直言的名词,她马上压住声音,悄声道:
“如果您不方便,向我们透露一些细枝末节便是了。”
安休皱起眉头,不爽地啧了一声:
“我又不知道,自己去找知道的人!”
罗文赶在男孩说出更糟糕的话前打岔:
“所以,穿花衣的人到底是什么?”
暮奈特手指抵下巴:
“那是个校园里的都市传说。”
“据说在大学初创时,偶尔会有人看到走廊上有一个衣着古怪,像披着花衣的人走过,如果你追过去找他,就会彻底失踪,一去不返。”
“而从一年前开始,学校里就时不时有人会失踪,等大家发现他的尸体时,会看到上面铺着很多花。”
“第一具尸体是谁,由谁发现的已经不可考了,只知道这种事件越来越多,慢慢的,人们开始称这种情况是‘穿花衣的人’作祟。”
“教授会一直拒绝承认那个东西存在,反复辟谣,反而让大家更加好奇。”
“黯玛拉对它很感兴趣,她立志要在派斯特大学取得教授职位,就是因为想知道那个传说的真相。”
来大学掏高额学费花大把精力,只为了调查一个不知真相的都市传说,不愧是王族的大小姐,有的是钱和时间。
黯玛拉画出纹章,有些激动:
“我调查了很久,这个纹章一定是真的!”
安休拨开她的画板,对此嗤之以鼻:
“怎么可能。”
“小屁孩,你以为穿花衣的人就是身上带着很多花的人?真够没文化的。”
“那是一种刑罚!”
其余三人全都愣住了。
安休叹道:
“那是一种古老年代的酷刑,‘穿花衣’不是指穿上了一件花里胡哨的破衣服,而是指酷刑的过程。”
“被处刑的人会面临所有人的审判。每当有人认为他该死,就会在他的身上扎进一支花,花茎会永远留在他的身体里,吸食他的力量,像还没被折下一样,鲜艳欲滴,给受刑人带去剧痛。”
“越多人投花,他就越痛苦,直到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扎上了鲜花。那时的受刑人就像一团绽放的花簇,一举一动都伴随着世间难有的苦痛,却仍然要坚持着走下去,继续去寻找更多人投花。”
暮奈特作为吸血鬼都听得有些脊背发凉,摸着肩膀问:
“那……既然都这么疼了,怎么还要去找人给他扎花?”
黑暗中,安休幽幽的声音宛如鬼魅:
“为了去死啊。”
“那些人不是因为恨他,所以投票,而是因为不忍心他受苦,才愿意投票。”
“穿花衣的人等同于被下达了永生不死的诅咒,连自尽都做不到,只有那些吸食力量的花才能杀死他。”
“受刑人自第一朵花扎根那刻起,余生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求死。”
“这些人最早能找到的投票人往往是他们的挚爱亲朋,可这些爱他的人扎进去的花反而折磨得最久,要是花朵一直不够,受刑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爱他们的人内心煎熬,跟着他受苦,而自己始终不得解脱。”
暮奈特共情得快哭出来了:
“天呐!他们究竟做了什么,怎么会被这么对待!”
“一般来说是大逆不道,本事还不小的人才会被这么处刑,刑期不等,最长的已经不可考了,最少上亿年吧。”
“至于最短嘛,有一个人从受刑到死只用了半天。”
黯玛拉好奇:
“谁?怎么会这么短?”
安休低头玩着画笔,看不出表情,淡淡道:
“受人爱戴呗。”
“那是个很尽职的家伙,得到了全校人的支持。无数人事先得知他会被处刑,特意自远方而来,为他的安息投花。”
“只花了半天,他就在众人的簇拥下死去了。”
“不过,看他死得这么快,处刑的人嫌不够解气,就把所有去投花的人全杀了。”
“那个人是一名大学校长,在他死后,那所着名的大学因此荒废,再无一个活人。”
大学…….
罗文瞪大眼睛,想起先前植物系教授对安休说的话:
“教授数量的增加对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
“越多鲜花,越能点缀衣裳。”
派斯特大学的每一位教授,就是收容镇压灾害的“鲜花”。
他忽然间觉得四周寒气逼人,毛骨悚然,仿佛地板下有冲天的怨气。
那个被处刑的人和因他而被处死的人灾害化后,怀着浓浓的恶意,时刻凝视着这座大学的一切,意图将他们的痛苦报复给所有人。
难怪安休警告他不能调查,这东西一定是无夏城隐藏着的惊天大雷。
安休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没劲:
“所以,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凶案都是别人干了嫁祸的。”
“好了,我知道的就这些,你们还要查下去吗?”
暮奈特怯怯地举手:
“别了,我怕死。”
黯玛拉可不这么想,劝暮奈特:
“那不是更说明了,我们要查的人和那位可怜的受刑人无关吗?”
“那个身份不明的凶手是在拿这个刑罚做消遣,即使穿花衣的人有知,说不定还会帮我们弄死他。”
暮奈特还是不敢:
“你上,我,我提供远程支援。”
在无夏城,怕死算是一种优良品德了。
黯玛拉不再强求,问罗文:
“还走吗?”
罗文点头。他不怕别的,只要别查到灾害本体就是了。
暮奈特自己都不敢呆在占卜间了,和众人一起离开,紧跟在黯玛拉后面出门,其次是罗文,最后是安休。到他的时候,门恰好合上了。
他伸手握住门把手,可门把手却忽地变作一只手,牵上男孩的手。
安休下意识后退,想挣脱开对面那只手,但那只手抓着他不放,问他:
“你有想过成为皇帝吗?”
安休的身子轻轻颤抖,一言不发,半晌后才想起那件事,自言自语:
“皇帝已死。”
“对喔,皇帝已死。”
他如释重负,摇头失笑道:
“不会再有人成为皇帝了。
门的另一侧,罗文发现安休没跟着出来,打开门,问男孩:
“怎么没跟着出来?”
男孩背着手走出门,对帮他挡门的罗文眨眨眼:
“提问,罗文,如果你未来注定会成为大人物,你会想做些什么?”
罗文被他没头没脑的问题问懵了:
“什么意思?”
“我是问你,假如你有一天起来,发现自己突然变成了大人物,你会做些什么?”
罗文认真思考了一下,摇头:
“我成不了大人物的。”
他很清楚自己的本事,他连普通的人生都过不好,何况当个大人物?
安休的红宝石眼睛不满地眯起:
“你还真是较真!这只是一种假设,假设你懂吗?你就当作是一场小游戏,畅想下未来。”
罗文又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个问题没头没脑的,垂眸盯着安休:
“我不清楚你说的大人物是有多大本事。”
“但如果是我的话,我想……尽可能弥补自己做错的事。”
闻言,安休十指合拢,小脑袋扬起,冲着他笑,眉眼都笑弯了:
“听你说的话就知道,你肯定是成不了大人物的。”
“不过嘛,虽说你当不上什么大人物,也是一件好事。”
“我倒是觉得,像你那样反而可以实现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