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姐的劝说下，盛意换了身宽松的衣服遮住身形，用帽子盖住耀眼的银发，最后戴着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出发了。
沈氏集团位于市中心最豪华的位置，三栋楼都是他们家的。
司机将车开到了地下停车场，助理早就等在了那里。
进入高层专用的电梯后，助理弯腰侧过头解释道：
“沈总正在开会，会议大概需要二十分钟才结束，请您在办公室里稍等。”
“嗯，好。”
盛意穿着一身非常肥大的外套，足以将他整个人都包起来。
从电梯里看见自己这副模样，笑意从眼里溢出。
沈祈谦的办公室很宽敞，外面算是个小的会客厅，中间用屏风挡住，里面才是独属于他的私人领域。
办公室内暖气充足，盛意脱掉了外套，只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毛衣。
另外一位秘书送进来了果汁和茶点。
等门被关上后，盛意才开始打量起整个办公室的布局。
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一切都是为了工作需要，沉闷严肃到了极致。
沈祈谦之前似乎就坐在他这个地方办公，电脑还放在桌子上。
盛意想去端果汁时，手无意间碰到了鼠标。
下一秒笔记本屏幕亮起，盛意的视线不受控制被桌面吸引。
一个很美的少年，一头金发，头戴花环，正坐在水边石头上，赤着脚踩着草地，去看水中自己的倒影。
这是盛意当初客串过的一部西幻电影，他在里面饰演纳西索斯。
当时的盛意五官还没完全长开，带点精致的脆弱感十分迷人。
门刚好这时候被人从外面推开，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越来越近。
盛意抬起头，跟一身西装的沈祈谦四目相对。
电脑屏幕还亮着，沈祈谦注意到后一点也没有被揭穿的尴尬，在沙发上坐下后问道：
“要听我讲讲吗？”
盛意叼着吸管，眼里带点迷茫反问：
“什么？”
沈祈谦指着桌面，“比如说……我暗恋你的十一年。”语速很慢，每个字都像浸在温柔里。
那时候沈祈谦第一次窥见沈家内部争权的黑暗。
把自己关在私人影院里喝了一瓶红酒，播放的正好就是这部电影。
他醉到半梦半醒，眼睛撑开一道缝隙，看见大屏幕里的金发少年缓缓朝着他走来。
当天晚上，金发少年成了他每一场梦境中的主角、每一次面临危险时的精神支柱，陪着他度过无数次危机。
喜欢与日俱增，心里却愈发空虚。
那之前的沈祈谦没喜欢过别人，男人女人都没有。
那之后的沈祈谦也没喜欢过别人，只有盛意。
都说当一个男人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才是他成熟的开始。
在干什么都容易冲动的年纪里，沈祈谦小心藏好他对盛意的喜欢，直到有能力说出口的今天。
盛意听完后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道：
“沈祈谦，我……可能没有你想象中的这么好？”
说完后，盛意开始细数自己的缺点，“我不爱做家务。”像是为了说服沈祈谦，更像是为了说服自己。
沈祈谦失笑：“家务有阿姨做，如果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做，怎么也轮不到你。”
盛意：“我花钱很厉害的。”
沈祈谦无奈轻叹：“我暂时还养得起，不要太小瞧我，好吗？”
绞尽脑汁实在是想不出来，盛意闭上眼睛咬牙道：
“我有心理疾病。”
“沈祈谦，对不起……”
这句话成功让沈祈谦沉默。
良久后，他坐到了盛意身边，摘掉了他左手手腕上戴着的腕表。
丑陋的疤痕露了出来，仿佛将盛意那一段不愿面对的过往一起撕开，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发抖。
然后……
沈祈谦低头，温柔又虔诚地吻上了他的手腕。
轻如蝉翼的一吻，像羽毛轻轻拂过，带起一阵阵的战栗。
盛意不抖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更比一声强烈的心跳。
沈祈谦眼睛红了一圈，为了压抑密密麻麻的窒息感和心疼，声音比之前更低。
“亲爱的，你只是生病了，这不是你能主导的事，怎么能算是缺点。”
“你不需要为你的缺点道歉，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而且……在我眼里跟你有关的一切都很可爱，包括你口中这些不算是‘缺点’的事情。”
太完美就会失去真实感，有缺点才会显得生动。
沈祈谦将盛意的手牢牢攥在掌心，“会好起来的，相信我好吗？”语气无比坚定。
沈祈谦的肩膀很宽，盛意靠过去自暴自弃的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句话。
或许是因为从最开始，他就没觉得自己真能好起来。
沉浸在自我放逐精神世界里的盛意身体突然僵住——
沈祈谦在摩挲他手腕的那道疤。
跟正常用刀割开皮肉留下的痕迹不一样，摸起来凹凸不平，简直不是一般的难看。
“盛意，可以跟我说吗？”
沈祈谦等了很久，才等到从他怀里传来轻轻的一声‘嗯’。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那时候苏姐还是个助理，负责带盛意的是另外一个经纪人，逼他接了个代言。
盛意拍完广告后回到酒店洗完澡，盯着外面的灯光突然就觉得活着好没意思。
大半夜让人去买有些东西当然不可能，盛意就打碎了品牌商送的香水，握住其中一个碎片。
香水瓶打碎后不够锋利，莫名又觉得无聊，把碎片扔到一边感受生命流逝。
盛意：“其实我不怕，当时也没感觉到疼，但就是手抖。”
最后是给他准备明天服装的苏姐发现了这件事。
他当时人气已经不低了，这种新闻肯定不能传出去。当时才九十斤的苏姐把他一个成年男人扶到了医院急救室。
盛意用轻描淡写的态度，三言两语就说完了这段过往。
盯着沈祈谦通红的眼睛，盛意想缓和下气氛。
“知道为什么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认出你来了吗？”
莫斯科玫瑰香水味太独特，一整瓶打翻后味道更是刺鼻，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沈祈谦伸手揽住盛意的腰，把他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低头嗅闻着盛意颈侧的味道，因为陷入恐慌剧烈跳动的心脏才逐渐平静。
沈祈谦深刻意识到：盛意的抑郁症不会让他把想死挂在嘴边，他看起来跟正常人毫无差别。
负面情绪只会在某个瞬间猝不及防袭来，让他丧失活下去的欲望。
盛意很少跟人这么亲近，更别提是个强壮的成年男人，下意识挣扎了两下，奈何两个人从体型到距离相差的都不是一般大。
沈祈谦深呼吸一口气，落在盛意腰间的那只手又用了些力气。
低头凑近盛意的耳朵：“其实，我没打算在今天跟你告白，最起码不是现在。”
两个人身体紧紧贴合在一起，盛意甚至能在他说话时感受到他胸腔震动。
以及——
他搂住自己的手臂一直在发抖。
沈祈谦还在那里说：“但是我很害怕。”
“盛意，考虑一下，接受我的追求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