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英自打回来一直生闷气,最近才释怀了。这突然出现的母亲又让付英欣喜不已。
付英的缺点太多了,大大咧咧的性子,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主。但是有时候又多愁善感,不藏心事,容易圣母心泛滥,尤其对于家人总是割舍不掉。
娘,你咋来了?”付英喜上眉梢,付英娘冻红了脸笑着说“来看看你,都结婚这么久了也没来的及看你!这几天你兄弟去煤窑了家里也不忙了就来一趟!”
付英看看身后的三妹正低头拍打裤腿上的雪掩饰尴尬。
付英拉着娘进屋问:“多会儿去的?”
“刚走,他一门心思要给那女人赚钱,真是造孽,就怕他埋在煤窑里头,你说这算个啥事?”
付英又问“吃饭了吗?”
三妹进屋低着头说:“还没呢,我都饿死了!”
付英笑着说“行,我给你们做。”
三妹一看付英也不生气了就跑过来说:“大姐,给我煮个鸡蛋呗,有几个都冻裂了,不吃坏了。”
付英没多说就去做饭,付英娘打量着房子,家徒四壁,炕上两套行李,啥也没有。
付英端上饭,家里也就只剩下面条了,她这几天不舒服懒的动。
付英娘瞅着付英不太对劲说“你是不是有了?”
三妹抬头问“有啥了?”
娘指着付英说“你姐有孩子了,你有外甥了!你看她都显怀了,我刚才进来没看见!”
“真的?”三妹嘴里含着面条子问。
付英腼腆的笑了笑。“五个多月了。”
“哎呀,太好了,”
付英娘又问“那王彬知道吗?他咋说?”
付英脸色又有点沮丧:“他肯定知道,王红会说的,他自从去了北县就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太忙了,他们是临时工工资低,没啥好待遇,需要熬三年,估计也是不好请假回不来。”
“那你生的时候咋办?身边总得有个人呀!”
三妹高兴的说“我来!”
“付英娘撇撇嘴,你来个啥?你懂个啥?”
“到时候再说吧,也许王彬能回来,不行还有她娘。”
三妹一听接话了:“啥玩意你那婆婆?不吃你都是对你好了,还能给你照顾月子?”
听三妹这么一说,付英娘放下筷子“你刚说几个月了?我算算如果家里到时候不忙我就来伺候你月子。”
“目前五个月。差不多六月份前后生!”付英是希望母亲能自己开口说来照顾她月子的。
“还行,刚种完地了!”母亲掰着手指头盘算。
付英一听母亲答应了,一直提着的心算是放到肚子里了。生孩子也是大姑娘上娇头一回,虽然想过实在不行找四婶婶,可是毕竟不是自己家人,用着也不方便。
如今母亲的定心丸让付英对未来不感到恐惧。最起码这一刻让她感觉到家人托举的力量。
吃罢饭,母亲旧事重提,还是一直说着三弟的事,付英只是听着,三妹看母亲一直绕圈圈,付英也是不明所以,单纯迎合着就急了。
她对付英说:“大姐,娘的意思是想让咱俩去北京找那个女人劝说她离开哥哥。”
“啥?去北京?”付英都感觉自己耳朵听岔劈了“这事去找人家不合适啊!这是付平的问题,人家又没逼他,是他心甘情愿上赶着的,我咋去找人家!”
付英娘看付英很抗拒就变了脸“为了你弟弟,你想想办法,你弟弟一根筋认准了十头牛拉不回来,你只能从女人那边下手!”
付英满脸忧愁,这很明显说不通啊,她有什么脸去要求人家不要挣钱呢?
三妹看着大姐和娘的谈判陷入僵局就说:“大姐,我们去试一下,行不行尽力了,不然娘还以为你不想管家里的事呢!”
付英摸了摸肚子:“我也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我这还怀的孩子呢。”
“没事,让你妹照顾你,你也不用干啥,就坐着车也不累,去会会那个女的,把钱带给她说咱们就这么多,让她收手吧!放过你弟!”
付英看着母亲递过来的钱问“这钱是哪里来的?”
眼看瞒不过,付英娘坦白说“你妹子和石磊订婚了,这是一半彩礼。剩下一半秋天给!还说给盖房子!”
三妹低着头不敢看付英,付英听了很平静她说:“三妹,之前是我说话不对,从我心里是为了你好,现在你也订婚了,长大了,你说的对,我自己还过的一团糟没有资格说你的选择好坏,但是以后的路自己多想想再走。”
三妹看大姐没有责怪她又心情好起来。满口答应:“知道了!”
付英担心的问“北京那么大,去哪里找人呢?”
三妹嘟囔:“我去过我知道。”
“好,那就行,尽快去吧,不然肚子大了不方便。正好回来去北县看看二英。”
母亲在付英家待了一天就想走,付英说“带你去四婶婶家看看,她很照顾我!”
付英娘摇摇头说“谁也不想见,现在你弟弟的事我心乱如麻,明天咱们就走吧!”
第二天,娘三个收拾好锁了门就往镇上去。
付英依然健步如飞,丝毫没有三嫂子当时的矫揉造作。
“姐,你慢点!你这都有孩子了,呀!路滑!看上去一点也没个孕妇样子?”
付英憨笑着“那几天肚子不舒服就懒得没动,你们一来心情好了身体也好了。”
娘三到了镇上,付英娘坐车回去了,付英和三妹坐上车去北京。
车发动了,付英看到小梅子推着车来回穿梭叫卖。
她没有了往日的灵气,生活的重担磨平了棱角。
大狗拖着一车破烂来找小梅子,不知道说着什么,虽然风尘仆仆笑容却依旧甜蜜。
大家擦肩而过,各自奔波。
一路上付英遭了大罪,且不说路途颠簸她头晕恶心,主要是孕妇尿频,她都要憋爆炸了,不敢喝水依然是老想上厕所,司机中途停了几回,脸色难看,众人抱怨。
车开到一处人烟罕至的地方,两边树木高立。阴森森的。
路边站着四个人,车上人已经满满当当,司机很是贪心想多赚点。
司机停了车,上来四个人,三男一女,他们状态很奇怪,一个肥头大耳,面露凶色的四处打量车上的人,他伸手拎起一个瘦弱的男人扔到一边裹了裹皮衣一屁股坐下,男人虽有不愿,他身材娇小又出远门不敢反抗,便乖乖挤在车过道里。
一个大高个子长发披肩,一身皮衣皮裤从前往后挪动,谁挡着他就踢两脚,还有一个瘦小精干的男人坐在司机身后,挨着烫波浪小卷的女人,她大大的耳环,嘴里还嚼着什么,一块橙色的围巾鲜艳时髦,两个人肆无忌惮的打情骂俏。
从这几个人上车,大家心头就隐隐不安,紧张起来。
那个年代还没有良好的治安,人们安全意识薄弱,总有一些犯罪分子出来作案。
之前有听说过车上打劫的,但是案犯都是半路出没无法追踪,今天不会倒霉碰上,传说变现实了吧!
付英和三妹坐在车中部,付英靠着窗户,玻璃肮脏不堪勉强能看到外面斑驳的光线。
她俩注视着四个人,明显紧张起来。
三妹低声说“大姐,我心里害怕,感觉要出事!”
付英眼神暗示她安静,付英心里更担心,身上带着这么多钱呢,要是真碰上打劫的,那不全完蛋了。
高个男人到了后排从兜子里掏出一块木头雕刻的观音菩萨,对着最后排一个男人说“请观音,一个五十,快掏钱!”
男人眉头紧皱,不愿搭理。
长发男伸手就是一拳打在男人头上,男人疼得呲牙咧嘴。
“给你脸了,老子不说第二遍!”长发男嚣张至极。
听到男人惨叫,本来就紧张的车厢一下子沸腾起来,人们回头张望,议论纷纷,车厢里夹杂着婴儿的啼哭,混乱吵闹。
司机听到叫声想要停车回头看,小个子男人掏出匕首抵着司机后腰“继续开!”
售票的女人被吓坏了,她手里抱着皮包,里面是今天的收入,时髦女人一把拽过来打开数着。
三妹这下更害怕了,有点想哭。
付英摸了摸裤兜里的钱,心想这么多钱该咋办?
男人抱着头,长发男把他拽起来浑身摸索,勉强在袜子里找出三十多块。
长发男又拿着观音像递到窗户边一个人面前。
老太太抬头看着长发男哭唧唧的说“我身上没钱,我就是一个车票钱,我生病了,去找闺女要钱。”
男人二话不说伸手就把老太太戴的银手镯给薅了下来,
老太太哭着说“那是我的家传,我都戴了一辈子了!”
三妹往下滑,她惊恐的看着付英。
这时三个人,分开前后合围搜身。
付英眉头紧皱,三妹拉着付英说真是打劫的,身上这么多钱这可咋办?”
付英手心冒汗,她捏着钱看着前面的女人,趁她不注意赶紧把钱塞进裤裆里。
动作太大被突然回头的小个子看见了,他拿着刀指着付英的方向对卷发女人说“靠窗那个女的,你过去看看耍花样呢!”
卷发女人听小个子这么一说,放下手头活挤了过来。
三妹的手都快把大腿抠破了,一阵香味扑鼻,女人赫然出现,满脸猜疑的对付英说“干啥呢?赶紧拿出来。”
付英抬头“我怀孕了,坐的肚子不舒服,我松松裤腰带。”
女人弯腰拉扯付英的衣服,露出凸起的肚子,上面确实勒出一道红色印痕。付英故作镇定伸手挠了挠。
女人看了看付英,一个瘦弱寒酸的农村女人,又看了看凸起的肚子眼神闪过一丝五味杂陈,她回头对小子男人说“没事。”
小个子男人这才悻悻的扭头回去。
卷发女人回头看了一眼三妹,继续从前面开始挨个收钱。
卷发女收到付英这,付英掏出一把零零散散的纸币,把兜子都翻出来,鞋也脱了让女人看。
她点了点头示意好了就继续下一个。
长发男人和卷发女汇合一起看看成果还算满意,胖男人把几个大行李包拆开检查完以后,让司机停车扬长而去。
四人下了车,本来还死寂的车厢吵闹起来,有哭的,有骂的。
三妹长出一口气瘫软在座位上,付英又把钱掏出来笑嘻嘻的说“硌死我了!”
三妹看着大姐红扑扑的脸傻乎乎的样子很是欣慰,“她是厉害起来如猛虎,一旦放松就跟头傻羊一样。”
车开了一会儿,人们还是沉浸在悲伤中,开始纷纷指责司机半路拉人,肯定是一伙的,司机也气急了,停了车不走了,把人们赶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