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常听了,讪讪而笑,心道:“这就开始画大饼了呀!看来这次是难以全身而退了,不管他是真想造反、还是给自己挖坑,此时万万容不得说半个不字,只得先曲意应付着。”
于是便也豪情万丈地握着卢经纶的手,笑道:“卢兄,你真是我的知己!咱们大丈夫岂可郁郁久居人下?十年饮冰,难凉热血。其实,我心中也早就想大干一场了,只是一直没有机缘!既然你已经找到了先皇的血脉,那我就跟你干!咱们一起光复汉室,再铸华夏!功成之后,定会名垂青史、万古流芳!”
卢经纶听了他这些豪言壮语,变得更加兴奋,拉着他重新入席,二人一边喝酒,一边共谋大计……
荷花等了许久,心里渐渐有些明白了,避免打草惊蛇,只是装作不知。
如意熬不住,已经在她怀里睡着了。
卢夫人见状低声对她道:“妹妹,前院那边想是已经酩酊大醉了,他那边有服侍的人,不用咱们担心。你也去歇息吧!”
荷花无奈,不想惊醒女儿,只得答应。卢夫人便叫下人,带着她们去到住处。
荷花小心翼翼地把如意放到床上,自己一个人坐在床边只是出神:“以赵子常的身手,若有不测,应当能逃得出去。他这宅院也不是很大,若是前院动起手来,不可能一点儿动静也无。怎会如此安静?难道是自己想多了,那卢通判真的只是想跟赵子常叙旧?”
左思右想之下,还是决定静观其变,于是和衣躺下,若有个风吹草动,也好及时作出反应。奈何路途奔波劳苦,一沾枕头,就不由自主的进入了梦乡……
这一夜也未曾好眠,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天蒙蒙亮时,她就醒了,脑子里乱哄哄的。
等到如意睡醒了,她才坐起来。才刚下地,守在门外的下人就听到动静进来了。
荷花见两个丫鬟端着洗脸水和洗漱之物进来,先给如意洗了脸,又自己用冷水拍了拍脸,这才觉得神思清明了一些。
她拉着如意就去向卢夫人问安。
卢夫人也刚洗漱完,见她进来,笑道:“妹妹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不多睡会儿?”
荷花咧嘴一笑:“我们庄户人家习惯了早起。感谢夫人昨夜的款待,我们还得赶路,所以来向您告辞了!”
卢夫人听到她说要走,暗自皱了皱眉,笑着对她道:“何必这么急着回去!说好了多住几天的,我是不会放你们走的……”
荷花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心里虽然焦急,也只得按耐着性子,笑道:“夫人好心留我们,我们自然万分荣幸。只是,这事我得同孩子他爹商量一下。”
卢夫人只得派了个下人,说是去前院喊人。
不多时,那人回道:“老爷和赵爷昨夜饮酒到四更天,如今还未醒呢!过一时再请吧!”
荷花用指甲抠着掌心,告诉自己“要镇定”。
卢夫人笑道:“既如此,咱们先不管他们了,先吃早饭吧!”
荷花点点头,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
如意不知道她母亲的心事,该吃吃该喝喝。
饭后,卢夫人又带着她逛园子,荷花眼珠一转,欣然同意。
幸而,她昨晚胡说八道,说自己本是农家女。某一天,在田地中发现了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赵子常,见他长得俊俏,就带回了家。在她的悉心照料之下,赵子常慢慢恢复健康,两个人就顺势成了亲。
她只顾信口浑说,把听故事的卢夫人听得时而蹙眉、时而感叹不已。那表情,就差直说她配不上赵子常了。
眼下,荷花就真如乡下人进城一样,随着卢夫人一边逛、一边充满好奇地问她:“这个宅子有多大、这个院落通向哪里?花园墙外就是街上吗?”
卢夫人不疑有他,不厌其烦地跟她一一说明了。
如此,荷花便把内宅的布局摸了个七七八八。心想着,见势不妙就跑路……
卢家宅子果然不是很大,逛了一圈就没得逛了。卢夫人又带她回到房里唠家常。
“赵爷跟你成亲后,你们是以什么为生呢?莫不是还在种地吧……”卢夫人蹙着眉头问她。
种地咋了,用得着这副表情吗?竟敢瞧不起我们劳动人民!
荷花笑道:“当然不只是种地了。相公他本来也有一些积蓄,我们就做了个小买卖,南来北往的贩运货物。可惜他似乎是于经商一事不怎么灵光,这些年折腾来折腾去,也没赚什么大钱,如今不过勉强糊口而已。到了淡季,依旧要回庄子上,帮我父母种地。”
卢夫人听了,叹息不已:“他以前那样风光,如今竟然如此潦倒……”
荷花听出了其中关窍,含笑问她:“卢夫人以前也认识我相公?”
“呃……算是认识吧。”卢夫人愣了一下,补充道,“他与我们老爷曾同在锦衣府任职,自然是知道的。”
荷花拍手笑道:“我可真是走了大运了,随手捡的一个男人,竟然曾经还当过官。可惜啊,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再怎么风光都是以前的事了……”
卢夫人听了她这番奚落之辞,不由得皱眉,反驳道:“赵爷他乃人中龙凤,如今不过一时潦倒,早晚有冲天之时!”
荷花甚感奇怪,她丈夫从前的对头如今混的差,她不该高兴才对吗?怎么反替他说话!那自己揣度着她的心思编的这一番话,岂不是弄巧成拙了……
见荷花一脸疑惑地望着她,卢夫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忙又笑道:“妹妹你也是个有福气的,好日子肯定还在后头。”
荷花笑着点点头:“借夫人吉言。夫人您才是洪福齐天呢!您家里有几个孩子,怎么一个不见?”
“我女儿嫁到外地去了——”卢夫人神色变得黯然,“而我的儿子,十岁的时候就已经……”
“抱歉!”荷花有些愧疚地道,“不是故意勾起你的伤心事的……”
卢夫人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无妨,我早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