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咱们六壮可真乖。”
梁青娥招手把六壮叫到身边,揉揉他黑黝黝的头发,笑着夸赞道。
秦兰花满脸怒容瞪着眼前的六壮,心头火烧得她双眼通红,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她如此命苦,辛苦怀胎十月、拼死累活生下这个孩子来,饶是生这么个模样,自己还是含辛茹苦将他养活大了。
可到头来呢,这孩子只会帮着旁人往她心上捅刀子。
若早知道这团肉是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那么他一露头,自己当时就该把他溺死在血盆里。
秦兰花满心的愤怒和心寒,她下意识去看坐在一旁林飞鹰,这一瞧她险些没给怄死。
只见男人含着笑,饶有兴致地看着六壮,脸上的表情与刚才对待自己时,简直判若两人。
看到这一幕,秦兰花心里越发委屈和不甘。
自己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缺德事啊,竟生出这两个对头冤家来折磨她。
还是说她哪辈子太过吝啬,连在佛祖神仙爷烧一炷香都不肯,不然怎么这世里落得这个下场。
想到这里,秦兰花不禁悲从中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不想让她平白看笑话,扭身就回了房。
林飞鹰余光瞥见婆娘离开,心里竟舒一口气。
不知啥时候开始,一家人聚在一起扯闲篇时,只要婆娘一说话,他就提着一颗心,心都跟着绷起来。
生怕她一说话就演变成找茬吵架,原先他喜欢的那些伶俐口齿,爽利脾性,都成了尖酸刻薄。
林飞鹰垂下眼,心里有些苦涩,有些愧疚。
说来说去,都是手里没银钱闹的,婆娘当初义无反顾跟着一无所有的自己,她那会儿模样性格俱佳,她都不嫌弃自己。
现在家里好容易富足些了,自己又怎么能没良心去挑剔她呢。
想到秦兰花这会儿在屋里不知怎么伤心,林飞鹰再坐不住,忙忙起身往房里走去。
梁青娥见这一会儿走了两个人,眉头不由皱了皱。
只她没多说什么,仍旧乐呵呵同乐宝和五壮说着话。
孩子就得多跟她说话,她见到、听到、知道的越多,才会越发聪慧灵秀。
“乐宝,来告诉爹,你卖橘子得来的银钱准备做啥用。”林老虎笑呵呵逗道。
乐宝三两步跑过去,靠在老爹腿上,眼睛看着仍旧在橘子树下专心写划的五壮。
羡慕道:“娘说四哥和五哥明年开春都能上学堂了,我也想上学堂呢。”
“二姐说黄夫子不收女娃娃,二婶说黄川镇有个女夫子,听说束修收的极高,要二十两银子一年呢,说薛小姐就是在女夫子那里读书呢。”
乐宝说完,大大叹了口气,白嫩嫩的小脸上失落和期待交叠,瞧的人也跟着揪心。
闻言,梁青娥却是一怔,黄川镇的这个女夫子,她也有所耳闻。
女夫子姓谢,原是举人的小姐,听说还没成婚未婚夫婿就没了,谢夫子断发明志,以未亡人的身份守了望门寡。
听说他爹谢举人极力反对,然拗不过女儿,只得同意。
许是怕闺女将来失了依靠,出面张罗开设了这间女子私塾。
然平民百姓人家饭都吃不饱,又哪里有银钱供女娃娃学字念书,是以入学的女学生多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谢夫子是女德的典范,听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开设的学堂很受大户人家的欢迎。
乐宝想去谢夫子那读书吗,梁青娥快速把手里能动用的银钱扒拉一遍,倒是能够乐宝读上几年书的。
梁青娥面色不变,招手把乐宝叫到身边。
认真问道:“乐宝,告诉阿奶,为啥想去学堂读书。”
如果乐宝只是想识字,以家里现有的银钱,完全能供得起她读书识字。
若是乐宝想学琴棋书画,棋还能找石子凑合,书也能暂且买些次一些的白纸将就。
那么光琴与画这两样,就能把家底清空一小半了。
长久下来,这么多烧钱的课程,家里就得提早做回规划了。
摆在面前无非就两条路,要么开源、要么节流。
他们家并无其他产业入账,节流的话就算全家扎紧喉咙管,只怕也不够。
若真到全家扎紧裤腰带供乐宝去学琴棋书画这个地步,只怕这丫头头一个就不愿意。
自己家的娃儿自己知道,乐宝乖巧又贴心,家里能有如今的好日子,一切都是托乐宝的福。
哪怕乐宝想学琴棋书画,梁青娥也不愿逆着她的心意。
既如此,家里如今只有开源这一条路可走了。
梁青娥心里一瞬间划过许多念头,她拍拍乐宝的背脊,眼里满是慈爱。
许是提到自己喜欢的话题,乐宝眸光明亮的惊人:“大哥给我讲过一本他看过的游记,那里面有平原,有瀑布,有雪山,有沙漠,有只有黑白两色毛绒绒的食铁兽,还有鼻子长长的象,还有蓝色的大海……”
她抬头看着梁青娥,眼里带着憧憬:“阿奶,你知道这些都是什么模样吗。”
梁青娥摇摇头,平原她知道,和起伏连绵的山地不同,平原是一马平川的开阔。
瀑布和雪山她也能想象的到,至于沙漠和大海,她少时为人奴婢时,偶尔听小姐提起过。
只说沙漠是黄色的,大海是无边无涯碧蓝色的。
连当年见多识广的小姐都没亲眼瞧见的景色。
她那会儿为人奴婢,能听听这些她一辈子都不可能知晓的东西,已是万幸,又哪敢问太仔细呢。
“阿奶,等我读了书,咱们到时就能从书里瞧见这些景儿,就好像亲去了一般。”
梁青娥蓦然想到小姐曾说过一句话,读万卷书,犹如行万里路。
“成,乐宝既然想上学,等下回咱们去黄川镇找阿萱姑娘打听打听,问问谢夫子啥时候开班授课。”
屋里,秦兰花听见乐宝要去黄川镇读书,肺管子几乎要气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