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白走进住院部的时候，迎面正看到一个6岁左右的小女孩。
“秦白哥哥好。”小姑娘奶声奶气的挡在了他面前。
他蹲下身子，伸手把女孩额前的碎发整理好。
“可可今天好漂亮啊。”
“那当然了。”听到夸奖给小女孩都美坏了。
“你爸爸妈妈呐？”
可可指了指病房的方向：“他们在里面和一个很凶的叔叔谈事情，让我自己出来玩？”
秦白微微皱眉：“很凶的叔叔？是做什么的？”
可可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程菁阿姨呐，最近怎么没见到她？”
“哦，她在其他的病房里，一会儿我带你去找她玩，好不好？”
“嗯，我很想她的。”
作为医院里可爱的小病号，她对这里大多数病人都很熟悉。
白血病。
让人听着就闻风丧胆的名字。
可这个俗套的剧情还是落在了可可身上。
值得欣慰的是，她的父母没有放弃，砸锅卖铁的给她治病。
卖车卖房，借遍了所有亲戚的钱，这才把可可的命保到了现在。
可一个外卖员，一个保洁。
两个靠体力赚钱的人无法承担起高额的费用。
还好，他们之前给可可买过一份保险，这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如果保险能快速理赔的话，说不定她骨髓移植的钱就够了。
“可可，我们先回病房，说不定你爸爸妈妈已经谈完事情了。”
“好哒。”小姑娘乖巧的点点头，伸出圆乎乎的小手握紧了秦白的一根手指。
一大一小往病房的方向走去。
到门口的时候，里面就传来了激烈的喊叫声。
秦白哀叹一声，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一个外卖员打扮的男人青筋暴起的拽着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
“你再说一遍，为什么不能理赔，我们可是交了保险金的。”
旁边站着一个面色惨白的女人，死命的拽着那个男人的手。
“孩儿他爹，不能动手啊，我求你了，你和人家好好说话，可可的命可是在他们手里的。”
“这群人太不讲理，我们交钱的时候明明说过有病的话可以理赔的。”
这时，可可松开秦白的手，着急的跑到了男人面前。
拽着他的衣角，带着哭腔喊道：“爸爸，不能打架，你快松手，松手啊。”
听到女儿的哭声，男人忙松开了手，蹲下身子抱住了她。
“可可，不哭，爸爸不打架，乖，不哭了。”
秦白倚在门框边，双手抱肩，脸色淡然的看着眼前这感人的一幕。
男人叫张成，女人叫孙敏，是可可的家人。
那个穿西服的不用说肯定是保险员。
类似于这样的悲情，在医院里每天都在上演着。
原来的秦白也是其中的一员，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曾在寺庙的神明前长跪不起，愿意用自己的寿命去换程菁的健康。
可并没有什么卵用，自己倒是着凉感冒了。
秦白也问过自己，难道是自己的心不诚？
是不是神明知道了那香火是他从其他神像前拔出来，又插在他面前香炉里的？
后来想想，不太可能。
这种隐秘的事，自己跪着的时候都刻意去淡忘，神明怎么能知道的。
所以，从那以后，秦白认可去相信卖切糕的老大爷，都不再迈进寺庙半步。
孙敏强装笑脸的走到保险员面前。
“大哥，您也看到我们家什么情况了，麻烦您行行好，就把钱赔给我们吧。”
保险员整理下凌乱的衬衫，推了推眼镜。
冷笑一声：“呵！刚才不是挺厉害的吗？还要打我？你打一个我看看，讹死你们。”
“对不起，都是我老公的错，我替他给您道歉了，对不起，对不起......”
孙敏卑躬屈膝的站在他面前，一个劲的道歉。
秦白看到这一幕，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
这种事太多了，他不想管，也管不了。
去和保险员据理力争吗？
亦或者是进去安慰可可一家人。
这些完全就是无用功。
自己的烂摊子都是在以命相搏，哪有精力去管其他人的事。
有这时间不如去陪母亲说说话，让她心情好点。
想到这里，他转身往外走去。
病房内的吵闹声依然继续着。
“现在想着道歉，刚才干什么去了？我就明告诉你们，这钱不可能赔给你们。”
“你们这种想骗保的人我见的多了，如果想去告我们，奉陪到底。”
“一群乡巴佬，先去打听打听法院的大门在哪吧，穷人治什么病，死了算了......”
听到这番话，张成抱紧可可，眼圈泛红的用力握着拳。
孙敏已经哭的泣不成声，还在不停的哀求着他。
可这些并没有换来同情，只有变本加厉的羞辱。
这时，秦白又走回了病房。
看着被吓得浑身颤抖的可可，慢慢的蹲下了身子。
他笑着说道：“可可，不用怕，来哥哥这里。”
“秦，秦白哥哥，我不怕的。”
小女孩从张成的怀里出来，走到了他面前，声音颤抖的说着。
“其实，我不那么想治病了，医院没有家里好。”
“爸爸为了多跑几单很晚才回来，每天夜里腿疼的都睡不着觉。”
“妈妈前天干活的时候，玻璃还把手划破了，现在都已经感染了。”
“我，我不想他们那么累的，为了我......不值得。”
“你知道吗？爸爸原来很厉害的，他是一家公司的高管，可为了到处带我治病，被人辞退了，现在......”
说到最后，可可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此时的屋内很静，只有小女孩一个人的诉说。
听到女儿的话，张成那么大一个男人蹲在地上哭的像个孩子一样。
当初听到可可生病的时候，他笑着面对生活。
被人辞退带女儿看病的时候，他笑着面对生活。
送外卖被顾客骂的时候，他笑着面对生活。
可现在......
真的笑不下去了啊。
秦白擦去了可可脸上的眼泪。
温柔的说道：“不用自责，剩下的交给哥哥处理就好。”
他慢慢站起身，叹息了一声。
哎。
人嘛。
自己的世界已经千疮百孔，却总想要管一些力所不能及的事情。
不然......
怎么能叫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