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7 章 重返金陵
吴天此时不禁心道：“难道我真的推断错了？”
眼见唐姑娘说着说着潸然泪下，脸上神色颇为难过，还似有自责之感。
吴天只得宽慰：“怪不得你。你娘贪嘴，加之体态痴肥，属于命里有此一劫。你孤身一人，有何打算？”
女孩摇了摇头：“娘生前喜欢这里，我便在这儿陪陪她吧。等哪一日，鞑虏退回了关外，能去天京城之时，我便送其回去安葬，终究是要落叶归根的呀。”
今晚二人之间的对话，让吴天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心头急剧思索，决定最后再试探一番，遂言道：“你一个女孩子，今后如何过活啊？这西湖上风气不佳，你既洁身自爱，还是不要在此地逗留为好。
要不这样吧，我也算是你半个娘家人，按辈分还称得上是你舅舅。虽无血缘之亲，然，情义不差分毫。
我在金陵颇有家资，家里也有买卖，生意尚可。你带着你娘的骨灰，随我一同回去，我家里也不差你一个小丫头的衣食，如何？”
吴天说完，凝神静气望着唐姑娘，心道：“金拿火试，人拿钱试，一试一个准。你只要是贪财之人，我话都说到如此份上了，你还能不上钩？”
不曾想女孩依旧摇了摇头：“此时我确实看出来公子为我义母着想。既是真心想安置我娘，那唤您一声舅舅也是应当应分。往后，我娘家也算有亲人了。
既是娘舅当面，外甥女实话实说。我真不必您记挂，娘生前留下一些钱财。即便我不劳作，此生只要不乱挥霍，也足够过活了。
我白日载客出游，乃是无所事事，随意挣个散碎银子，总比坐吃山空要强罢了。
您碰巧路过此地，得知我娘在此长眠，可算是姐弟缘份未尽。将来如果得了空，大可再来此地探望，红菱自当拿您当亲舅舅侍奉。”
吴天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再言语。此情此景，真的很是茫然无措。
他扪心自问，虽然对佟胖子身故抱有很大的疑虑，怎奈结果和想象的太不一样。
原以为今晚一番试探，定能从此女口中品出草蛇灰线的地方，可叹几次三番出言询问，竟然没有找出对方言语之中任何漏洞。
这让吴天心中开始怀疑起自己许是职业病发作，碰到命案便下意识觉得会有问题，总想着破案。
他做好了血溅五步的决心。归来时，连夜里遁走的路线都已摸清。眼下却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浑身力气没了用武之地。
二人餐后，他合衣倒在舱内休息，那位名叫唐红菱的姑娘，则在里间安寝。
吴天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到底是哪里有问题，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事。
事发快一个月了，仅凭众人三言两语，还真没有办法还原当日案发场景。看来是我疑心病太重，兴许就是巧合也说不定。
哎，佟胖子，我实在不相信你走的那么突然。你这人惜命的很，如果别人告诉你有毒，不该依旧贪吃才对啊！可你那执拗的性格，也保不齐不信邪。
这女孩的话，我也没法区分真假。我无能为力，怎么说也没用，你养女执意不同意带着你随我离开，我总不好强行为难她。
明日我要启程回金陵，等我料理完朝中之事，再来此地接你。我回去调绣衣卫先来严查暗访，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暂时委屈你在此地住一些时日吧。”
一夜无话。
次日天明，吴天祭拜过佟娘子以后，便向唐红菱辞行。
临行前，他站在岸边，摸出二两银子递给女孩，言道：“无多有少，我这个当舅舅的，不能在你这里白吃白住。
这点银钱，不为付账，全当留个念想。等我忙完这阵子，再来看望你们。”
唐红菱坚持不收，转而恭敬言道：“原以为是普通客人，既是自家亲戚，自古以来娘亲舅大，外甥女哪里能收舅舅的银子。
非是我执意不愿让娘随您回去，只是逝者已矣，您想必定有家室，还是不要给府上添麻烦了吧！
我准备了一些干粮，您拿着路上吃。都是一些粗浅的吃食，娘年关时腌制的腊肉也在里面。见娘舅爱吃，便带回去吧。
此番招待不周，还请莫怪。他日有瑕，可随时再来。我这里简陋，万勿嫌弃。”
吴天推辞不了，唯有收回银钱，接过女孩递过来的包袱，出言道谢。
唐红菱拴好船只，一路随行相送至临安城门口，方才挥手道别。
远处，小耳朵眼睛都看直了，手中笔走龙蛇，详细记录：“同食同眠，过了两夜，给钱不要，连吃带拿……”
“嗯……大哥好本事啊，三猪哥告诉我说爱意只到青楼大门口，这怎么还送到城门口了呢？
猪哥水平就是不如大哥，还得是大哥道行深，要不他咋是大哥呢！棋高一着，船娘倒贴。没钱都能夜宿画舫，有钱那还得了，嫂子们高瞻远瞩啊。”
聂耳见其走远，匆忙收起纸笔，压低草帽，尾随了上去。
吴天直走出老远，犹自心里嘀咕：“看上去多好的姑娘啊，懂事，心善。要不是佟胖子那谨慎惜命的性子，实在不像会不顾死活之人。
说什么我也不信这么好的姑娘会是杀人凶手。哎，也不能这么武断，等我调查清楚再说吧！
万一冤枉了人家，岂不是罪过了嘛！”
吴天回头望了一眼已经看不清的城墙，感叹：“佟胖子，等我回来接你。”
他一路向着金陵而去，沿途雇了马车，白天赶路，夜里住宿。行了好几日，在身上银钱即将用尽之际，终是赶回了金陵。
他跳下马车，一番讨价还价，付了车费，摸了摸身上仅剩的几十文，心底暗叹：“得亏红菱那孩子没收银子，不然我搁半道便得走回来。
回宫以后，我真得给飞飞她们几个好好说道说道。再不给我银子，我站宫门口，敲太平钟骂街。
暂时不能回宫，不知道城里情况怎么样了。先找个地方落脚吧，回头打听打听消息。”
吴天思前想后，向着鸡鸣寺行去，决定前往松崖师太那里蹭几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