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了。”
贾母冷冷说道,
“我要是再听到半句,宝玉衔玉而生这样的话,你自请下堂吧。”
“老祖宗,宝玉出生的时候,的确是衔玉......”王夫人仍旧争辩,却在接触到继母冰冷的目光时候,声音戛然而止。
“你们王家真是天大的福分啊,生出来的孩子要不然就是天生衔着玉,要不然生个病,还有和尚道士送药方子,还送金锁。这福分大的,连皇家都比不上是吧?”贾母见王夫人冥顽不灵,一个杯子掷了过去,杯子在王夫人身前落地,倒是没有碎,“格楞楞”在地上滚了好远。
王夫人面色一白,这些年她还没有在贾母这里,有过这样的待遇呢。
她先前本来想着求一求老太太,过年就让宝玉松快几天,哪知道这反而被老太太捉住了痛脚,这一通教训。
好在过来求老太太这事情,王夫人本就觉得有些难为情,因此也是趁着无人的时候说的,要不现在这样的遭遇,王夫人估计要羞愤致死了。
王夫人有些怔怔的,那事情滴水不漏,老太太怎么会知道呢。
“我贾家没那么大本事,怕是护不住这凤凰蛋,你们王家要是有本事,连他一起带了去吧!”
贾母真觉得心累,老人爱幼孙,这是人之常情。
宝玉是她的孙儿,生的一副福气相,说话伶俐,甚是乖巧,她平时就偏疼一些。
她一个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偏疼个孙子,这不为过。可如果因为她的偏疼,助长了王氏的气焰,导致他们家衰落的更快,贾母就不能允许,也不会再纵容这种事情继续发生下去。
王氏想要给宝玉抬身份,弄了个“衔玉而生”出来,真当她看不出来王氏的心思呢!
家里面统共就这么一个爵位,要是老大家的后代都没出息,那是不是就能落在他们二房了。
二房的珠儿早逝,宝玉若是有不同一般人的奇遇,那这爵位不是宝玉继承,还能给哪个!
贾母因为老大承继了爵位,已经对贾政一家多有补偿,连正房都给他们住,这个家也是王氏在管,这几年凤姐嫁过来,虽说给了凤姐儿管家,可凤姐儿也是他们王家人啊!
民间有句俗话,肉烂了那也还是在锅里。
在贾母看来,她们姑侄两个管着荣国府,没什么分别,都是二房当家。
虽说凤姐儿是贾琏的媳妇,可是琏儿也是给凤姐儿管束的死死的。
也就这一年以来,凤姐儿不那么张狂了,老大家里面倒是有了喘息之力。
如此这般,王氏还是不满足吗?
“老祖宗,哪里就到了如此境地......”王氏唯唯诺诺,“这都是事实......”
贾母斜暼了她一眼,冷笑道,“那癞头和尚和跛脚道士,看着像是你们王家的常客呀?怎么你们姐妹俩的孩子,都会遇到他们给点奇遇。满京城比你们王家尊贵的大有人在,怎么别人就没有呢?听说你兄长做了九省统制之后,如今到处去寻访这两人,要不要咱们去对峙一番。”
这个消息是贾琏才带回来的。
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贾母再见到宝玉佩戴通灵宝玉,听薛宝钗说什么冷香丸,就觉得通体恶寒。
王家这是下了一盘多大的棋局呀,是非要将他们荣国府给灭了不成。
王夫人心中大惊,当初她只是找兄长想要给腹中的孩子弄个不同凡响的来历,哪知道兄长弄得这么大。
后来她也骑虎难下了,索性就以假当真,弄得人尽皆知。
现在想要再将原先的话收回来,只怕是难了。
“老祖宗,现在外头都知道宝玉是个有来历的,要说是弄错,岂不是打自家的嘴巴,也没办法圆回来......以后不提也就是,时间久了怕是人家也都不会记得。”
贾母望着王夫人,话已经说到这里了,她竟然还想糊弄过去。
“你不出门交际也就罢了,倒是去问问琏儿媳妇。谁家不知道这笑话,只有你还洋洋得意,拿他当做命根子。”
贾母真恨不得将杯子砸在她头上,看看能不能将她那混混沌沌的脑子给砸点亮光出来,让她也看清楚周遭都是怎么样的。
“趁着过年各家各户来往频繁,你也去别处多走走,就说那块玉护了宝玉十年,如今算是功德圆满,忽然就碎了。”贾母说道。
“自古以来一直都有玉碎替主人挡灾的说法,现在那玉碎了,说不得真能替咱们家挡些灾难......”贾母声音幽幽。
王夫人心里面“咯噔”一下,知道这事情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只能应下来,自去思索这些天见亲戚时候要怎么说,才能把话给圆起来。
外书房里头,茗烟吭哧吭哧地磨着墨,自从二爷老老实实在外书房读书之后,茗烟也不能再跟着到处耍了,一时还真是不适应的很,但是想到原先二爷身边那些姐姐们都被打发了,如今留在二爷身边的老人儿,就只有自己还有外头几个婆子,茗烟心里头暗暗有些得意,还是因为自己平时伺候二爷尽心尽力,老爷才放自己在二爷身边,否则都走了怎么就留着自己呢!
“二爷,可是累了。”茗烟见宝玉放下了狼毫,晃了晃手臂,忙上前去给宝玉捶着胳膊,
“二爷,要不要到院子里面走一走?”
宝玉没有搭理他,但是抬脚往外走去,茗烟忙跟着。
外书房门口处有家丁把守,二老爷吩咐了,宝二爷最近不得出外书房院子,让他好好用功。
宝玉抬头望着院子上方的天空,灰蓝的天空上,几只鸟雀忽的飞过去。
他心里头伤感了一阵,自己连鸟雀都不如,它们还能自由自在地飞翔,自己却只能被困在这院子里头,真是无趣的很。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就见到老太太跟前的鸳鸯姐姐走了进来。
难道是老太太来接自己出去玩的?
宝玉心里惊喜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