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一个人穿着如何时尚,将自己标榜得如何前卫,倘若其眼光世俗老旧,至多也只能算作文物圈中的赝品。
苏誉于西港大饭店门前邂逅正在迎宾的祁二叔,遭受到了一番深刻的教诲,令苏誉啼笑皆非。
二叔仿若欲在苏誉跟前展露一番,领着郑局长趋步而来。原本郑局长见苏誉面善,正自思忖曾于何处见过,岂料竟被祁二叔出人意料地介绍为自家远房侄子,致使郑局长错失了第一时间结识苏誉的机会。
在二叔的严词厉色下,苏誉面露苦笑,向郑局长问好。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却被二叔拦下。由于郑局长知晓苏誉是老祁的侄子,且只是个乡镇小干部,便再也没有正眼瞧过苏誉,更没有与之握手的打算,其目光反倒若有似无地在张楠那曼妙性感的身躯上游移。
张楠被这老色鬼看的有些毛,狠狠的瞪了一眼郑局长,没好气的说道:“老公,这里有只绿头苍蝇,太恶心了,我们还是进去吧。”
郑儒泰听到老祁乡下的小干部的女朋友,竟然说自己是绿头苍蝇,心里非常的不爽,但还有些自知之明,没敢当场发作。
被人忽视也就罢了,还当着老子的面,调戏老子的女人。苏誉心里着实有些恼了,正准备伺机教训一下郑儒泰。
就见祁二叔听了不干了,“你这女娃是怎么说话的,快向郑局长道歉。”
苏誉被祁二叔搞得有些火气大了,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祁二叔,你接待你的高官,我们好像不牵扯,何必咄咄逼人。”
这时候,钟宏达和刘晓光走了过来,见苏誉脸色不善,钟宏达问道:“兄弟,外面乱糟糟的,干嘛不进去?”
钟宏达也看到了郑儒泰,反正没打过交道,便装作不认识。
但刘晓光就不能装作不认识了,因为他们都是局长,时常在市政府开会,抬头不见低头见。
“哦,郑局长,太巧了,你这是出来应酬?”刘晓光也是礼节性的寒暄。
郑局长心里正不爽呢,听到有人向自己打招呼,看到是刘晓光。脸色也好看了些,于是,上前和刘局长热情的握手寒暄。
钟宏达感觉郑儒泰两人和苏誉发生了不愉快,因为都是体制内的人,也不能在外面骂大街,更不能大打出手吧。于是,呵呵一笑拉着苏誉和张楠向酒店大堂走去。
祁二叔第一次被自己看不起的小辈给了脸色,又被苏誉的气势所震慑,有点懵逼。
见苏誉被一个中年人拉着走了,本来想找回面子,呵斥的话到嘴边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又见自己的金主郑大局长和人寒暄,又挤出笑脸凑了上去。
“刘局长这是和谁一起吃饭?一会一起喝两杯?”郑局长呵呵笑着问道。
刘晓光和郑儒泰本来没啥交情,原以为握手寒暄就可以了,没想到这家伙握住手不放,似乎非常的热情。
这让刘晓光有些摸不着头脑,听着他那功利性的问话,淡淡一笑道:“一个小兄弟升职,还有县里区里一帮子人,顺便叫了我,大家一起聚聚。”
郑局长有些狐疑,刘晓光主持着市教育局,手里的资源不比自己交通局少,这样的人一般人巴结都巴结不上,一群县里的聚会,还是顺带着叫了他,好像很勉强的样子,这小兄弟是谁呀?这么大的谱,县里的这都有是些啥人呀?
郑儒泰很怀疑刘晓光过份谦虚了,摇摇头呵呵一笑说道:“哦,能让你刘大局长捧场,他可是不一般呀,有机会我也得认识一下咯!”
刘晓光看苏誉和这两人寒暄,以为这两也是苏誉请的客,听着听着有点不对劲,他也不敢乱说话了。
正在这时,庆城县县委书记姜峰源和瑞丰县县委书记赵百川,城东区区委书记董玉琴,城西区区委书记方瑶四人走了过来。
见四位县级权把子一起出现在眼前,郑局长急忙松开刘晓光的手,两人急忙和四人打招呼。
众人都是熟人,握手寒暄片刻,就听方瑶问道:“你们怎么在门口站着,苏主任来了吗?”
对郑儒泰来讲,方书记这话问的有点突兀,因为他啥都不知道。但刘晓光就明白很多,这就是苏誉今天请的客人。齐齐的县区一把手,刘晓光不由得心生感慨。
“几位书记快快请进,苏誉和钟秘书长已经进去了。”刘晓光说道。
几人也不客气,点点头向着酒店大堂而去,刘晓光借机也跟着一同进去了。
郑儒泰有点懵,为了一个叫苏誉的人,还是方书记嘴里的苏主任。突然,他知道苏誉是谁了,是市委褚书记的助理。要么怎么看着面善,原来在电视上看到过一次。都是老祁误导了自己,错过了和市委书记助理认识的机会。想到这里,他狠狠的瞪了祁董事长一眼。
被一群领导震慑的了不算,还被自己的金主郑局长埋怨的眼神看了一下,祁二叔更加的懵逼了。脸色青一会红一会,因为刘局长嘴里的苏誉就是西城区方书记嘴里的苏主任。
也不知一个上班不到一年的小娃娃,怎么能认识这么多大领导,还有这么多县处级赶着过来捧场。听说还有什么钟秘书长,难道就是拉苏誉离开的中年人。祁二叔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了,掏出纸巾抹了抹额头的细汗。
这时候,又走过来几位,是呼兰县的县委书记李希尧,陈志县的书记刘义,龙口县的书记王英年。
看来,这安顺市的县区一把手都来为苏誉捧场了,这得多大的面子。郑儒泰心里惊得荤素翻滚,笑容都有些僵硬。
刘义和郑儒泰是党校同学,两人私下关系还不错,见郑儒泰一脸的惊诧站在门口,惊奇的问道:“哦,老郑,你…也是过来应酬?”
王英年与李希尧和郑儒泰都不太熟悉,点头示意就向里面走去。
郑儒泰握住刘义的手,激动的说道:“老同学,快说说今天到底咋回事,你们这五县两区的权把子,怎么都聚在一起了?”
刘义也懒得废话,直接了当说道:“开发区苏主任升职,我们大家过来打秋风。”于是就把大概情况给老同学透露了一点,握了握手,就进了大堂。
刘义轻飘飘的几句话后走了,只留下郑儒泰和祁董事长在风中凌乱。
这时候郑儒泰感觉自己的脑子真不够用了,怎么都理不清这其中的关键。一个入职不久的青年,能掌管一个省级开发区,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想不明白,看了看这位自称苏誉叔叔的祁董事长。
老祁还有些懵逼,傻傻的望着大堂的出口。苏誉的变化不是他一个暴发户能理解的,被郑儒泰不屑的看了一眼,他的小心脏都感觉要停止运行了,只能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老祁,你的侄子掌管铜山开发区主任了,以后你要发达了,听说他手里握着几百个亿的建设资金。”说完,扭头向停车场走去。
“郑局长,还没吃饭呢?”祁二叔有些不知所措,追在后面叫道。
郑儒泰深知今日之事不仅丢尽颜面,恐怕还会招致苏誉的怨恨,心中烦闷,哪还有心思用饭,遂挥手言道:“改日罢,你还是去赴你侄子的升迁之宴吧。”言罢,拉开车门登车离去。
望着自己苦心巴结已久的金主决然离去,祁二叔那颗原本就凌乱不堪的心,此刻更是在风中摇摇欲坠。
他真想狠狠地抽自己两耳光,然而,终究还是高高举起,轻轻地落下,顺带抹去了脸颊上的汗珠,一股从未有过的挫败感袭上了心头。
“莫非是我年事已高,眼力不济,竟未能察觉苏誉的潜质?是我执意阻拦儿子与苏誉断绝往来,我究竟为何要这样做?莫非是我利欲熏心?”
祁二叔,一次又一次地质问自己,儿子身旁有如此一座高山,自己为何却看不见,也许自己功利心太强了?
他懊悔不已,年前儿子结婚,本欲邀请苏誉和牛二柱前来,却都被自己无情的阻拦。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就怕他们占自家的便宜?
他想了很久,摇摇头,一屁股坐在前面的花坛上,嘴里喃喃自语道:“不,我是穷怕了,想让儿孙彻底脱农村那身土皮,全力以赴跻身城市上流社会。怕儿子与这些农村长大的人继续厮混,永远无法摆脱身上的那股土气,不能被上流社会所接纳。所以才强行阻挠,无理拆台。”
这一刻,祁二叔感觉自己真的老了。
……
和祁二叔的颓废与洛莫相比,苏誉可谓春风得意。门口的小插曲,不愉快被他很快忘到了脑后。
西港大饭店三楼宴会包房里,一张豪华的的大圆桌前坐满了人。
这时候,苏誉站起身端起一杯酒,朗声说道:“感谢诸位老大哥,老大姐们赏光,客气的话我就不说了,说多了就显得假了。我年龄最小,为了对大家表示敬意,我先干三杯,然后大家就开怀畅饮如何?”说罢,连喝三杯。
大家都是场面上混的人,这些道理他们清楚,苏誉的年龄在他们面前都算晚辈,比如王英年就是苏誉父亲的朋友。就因为这样,苏誉才喝了三杯免罪酒,接下来,才好和大家称兄道弟把酒言欢。
苏誉喝完,众人都满意的点头称赞,没有人不佩服苏誉对细节的重视。难怪人家年纪轻轻就能上主要位置,看来这不是偶然。无论从智商还是情商来看,苏誉都属于上乘之资。
既然苏誉没有恃宠而骄,没有得意忘形,还能主动放低姿态和大家交往。作为政权口上的扛把子们,也不能没有一点表态。
苏誉放下酒杯,招呼大家吃菜。
此时,素有铁娘子之称的董玉琴,缓缓端起酒杯,站起身来,一脸肃穆地说道:“我提议,诸位一同举杯,先饮一杯开场酒。要不然,苏主任的喜酒还没沾唇,这菜肴吃起来也难尽人意。”
董玉琴话音落下,大家点头称是,共同举杯喝了一杯。
酒过三巡,大家这才开始聊了起来。当然了,最关心的莫过于开发区这个金疙瘩,都想知道苏誉是如何考虑的。
开发区虽然属于省管,但毕竟在安顺市苏誉内,咋都绕不开安顺市各县区。苏誉也是诚心想和这群大佬交朋友,免得吃夹板气。
知道不说点实在的,这群人不会把自己放在眼里,端起酒杯环视一圈后,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恭敬的说道:“诸位老大哥,老大姐都是前辈,无论阅历还是资历、能力,我都是不能和诸位相比的。第一次撑这么大的场面,还要大家建言献策多帮衬着点,免得兄弟我出丑丢人。
我知道,全省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有希望我出成绩的,还有人替我担忧的,也许还有人等着看我的笑话。我可以负责人的告诉诸位大哥大姐,你们的兄弟不是孬种,我没有笑话让他们看,我也不会让关心我的人失望。
开发区是在铜山镇的基础上成立起来的,基础设施薄弱不说,除了几口破矿洞,几口破煤窑,一无是处。也就是说,除了镇政府能继续利用外,其他的都得重新规划,从头开始。
改革开放二十年,安顺基础工业虽然得到了大发展,但是都属于高耗能,高污染的企业,综合利用价值不大,以后都得走节能减排的革新道路,否则,就得停产关门。
铜山镇除了几个简单的分拣厂,洗煤厂,基础工业基本一片空白,这也是我非常欣慰的。我也不用纠结废弃什么保留什么了。从零开始,全部采用国际高标准环保节能的精细化工生产线。
上面答应我们二百三十个亿,一百个亿做工业园区的基础建设,一百个亿做产业调整技术提升三十个亿作为产业链构建。”
说到此处,他扫视了一眼满脸艳羡的县区领导,嘴角微扬,轻笑一声,继而说道:“看着这钱仿若一座金山,但真正能到账的估摸也就前期的一百二十个亿罢了。我呢,自是不敢肆意挥霍,但凡牵扯到区政府办公、住宅生活方面的基础建设,一律叫停。全力以赴依循规划,筑路架桥,治理环境,完成厂房建设,购置世界一流的生产设备。
岁末之前,厂房和相关机器设备必须全部就位,也就是说,自下周起我们就要面向全国开启这个项目的设计遴选,月底前筹备一期工程的招投标。时间紧迫,任务艰巨,人才匮乏至极。不管是工程管理,还是经济财务,亦或是工程建设、环保等方面,皆是极度缺人。诸位大哥、大姐,还望施以援手,将你们手中的精英良将调拨几个给我?
我在此先言明,我这里主要有科级和副科级待遇,还有几个副处级,开发区乃是新生的行政机构,急需有学识、有文化、年轻的生力军。因为我们要建一座钢铁巨城,估计加班加点,一个人当两个人用,耗神费力是必然,上了年龄的老同志一般吃不消。”
苏誉言罢,众人皆有些惊愕,心中涌起诸多意想不到。其一,未曾料到苏誉竟是如此拼命。其二,实难想到苏誉不以扩建城市规模为重,反倒先上马项目。其三,更想不到苏誉违反常规,准备打造一个知识型,年轻化的管理团队。
静默片刻后,酒桌上出现了议论声,就听王英年说道:“我就知道苏誉的饭不好吃,事已至此,大家也都别藏着掖着了,谁的手里没有几个人。”
王英年话音落下,酒桌上哈哈笑了起来。谁都不傻,苏誉明面上向他们求援,实则是给大家人事福利。虽没有几个亲朋好友关系户,但你得符合苏誉的要求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