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锁上了。”
楚暮解开安全带,眼睛被光线照的黑白分明,她又一次尝试去拧门把,照旧打不开。
霍占极修长的手指顺着破碎的车窗伸进来,动作自如的点开解锁键,“下车。”
楚暮忙不迭推开车门。
季明佑见状,一把扣住她的大腿,身子动了一下才知道,他右腿不慎卡入刹车踏板,脚底已有黏糊的血液,男人疼地皱眉,“他那样对你,你还回去做什么?找死吗?”
霍占极腰身斜倚门框,背过来点了根烟,听到季明佑这话,他只是冷冷勾了勾唇,便就浅弯起左腿,悠闲的吸了口香烟。
楚暮面无表情回过头,“难道我跟你回到白水市,你就能放过我?”
季明佑拢起的眉梢变得更阴,答案自是显而易见,他爱她,却又无法略过母亲的仇恨。
否则,季明佑也不会对程胜做的那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甚至刻意放纵她被人羞辱虐待,以达到内心报复的快感以及平衡。
“你怎么就能确定,你选的这条路,是对的?”
“我不能确定。”霍占极听见身后的女人笑着说道:“我是一步一步被逼到这份上的,选择权从来不在我自己手里。”
漫天飞舞的细雨,如羽毛一般在路灯照出的橙黄世界里飘零,霍占极看向自己停在不远处的法拉利,酒红色的烈焰仿若静谧之中的鬼魅。
男人一张出众绝艳的脸庞被树叶的茂密遮去,连同潭底那一抹极深的黑曜并入晦暗不明的阴戾中。
他又何尝不是,那个逼她的推手。
若不是自己从中作梗,这一次,她是完全有机会逃脱的。
楚暮握着季明佑的手背,用力往外推开,“是你毁掉了我,现在又来佯装深情,不觉得很恶心么?”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的决绝下车。
季明佑俊容绷着,下意识抱住受伤的右腿,侧面一整条筋都是麻的,他不知伤到哪里。
方才那种情况下,能在霍占极手里捡回一条命,已算不幸中的万幸。
楚暮摸着车顶边沿,绕过车尾,小心的来到霍占极身边。
她一只手顺势搭至男人肘部,“我们走吧。”
霍占极视线隔着夜色,淡淡觑了她一眼,男人指间缭绕着烟雾,暗中一抹微红点缀。
“穿这么少出来,不冷?”
楚暮身上只一件单薄的长裙,蕾丝镶边短袖衬着纤细的手臂,她脸颊微垂,一颗脑袋还不足他肩膀高,“还好。”
霍占极将烟头咬到唇上,翘着烟尾去解胸前外套的纽扣,脱下西服后,没个客气地披裹到女人双肩,做完这些,才又将香烟从嘴里夹下来,“下次去哪儿,先招呼我一声,不要再让我从旁人口中获得消息,找起来麻烦。”
楚暮娇小的身躯,烫贴着男人留在衣服里的体温,他个头比一米八六的季明佑还要高,量身定制的西装套在楚暮身上,又宽又大,下半截都遮到了大腿处。
“嗯。”她点头应下,“明白。”
霍占极见她情绪不高,伸手揽过女人肩头,楚暮这才闻见,他浑身竟有一股子酒气,似乎刚从应酬堆里下来,这么浓烈的味道,显然喝了不少,那他方才还肆无忌惮同季明佑飙车?
搂着楚暮坐上法拉利,霍占极调转方向挤进辅路。
车身经过那辆后半部近乎要被摧毁的保时捷时,男人降下车窗,暗夜下的薄唇阴肆轻勾,昂贵丝质的白色衬衣,更是衬出霍占极眉骨锋利,一身的气场触不可及,“季总,看你这样子伤的不轻,需要我做件好事,帮你叫救护车吗?”
季明佑上半身伏在方向盘上,一条手臂垫着额头,身体的疼痛感越来越剧烈,他忍不住哼了下,却是冰冷启唇:“我不过是输在,你不在乎她,所以下得去死手,而我……做不到。”
霍占极夹着烟的右手,落在窗外掸了下烟蒂,“想不到季总碗里吃着,锅里念着,玩得这么痴情。”
季明佑艰难侧过头,深蹙的眉峰下,眼神充满愤懑,“霍占极,你又好到哪里去?说不定楚天河的惨死,就跟你有关!”
楚暮听言,猛然转过一张俏脸,她看不见两人各自的表情,心里却是涟漪激荡,波浪四起。
季明佑先前同她说,她的父亲当年都没有玩赢霍占极。
这话不会空穴来风,而眼下,楚暮更敢断定,霍占极和自己的父亲是认识的,并且,他们之间应该有不小的纠葛。
季明佑触到男人墨亮的眸色,再也不见丝毫温度。
霍占极冷峻的侧脸越发紧绷,他忽地勾了下凉唇,再说话时,潭底却已涌现暗潮,“这顶帽子倒是扣得好大,不过还有一件事季总可能不知道,当初,楚天河其实是想把他宝贝女儿嫁给我,是我看不上,他才退而求其次,选中你季家。”
闻言,不止季明佑,就连楚暮的杏眼,也是不可置信睁圆!
是他?
爸爸反复多次在她面前提及的人,居然是他?
—【回忆】—
周末不用去学校上课,楚暮一身经典款的小香风套裙,搭配一双小白鞋,她拎着挎包刚从楼上下来,就被客厅里的楚天河招手拦住,“囡囡,去哪儿?”
楚暮头顶架了副硕大的墨镜,不过15岁年纪,已是出落得亭亭玉立,“朋友聚会,邀我过去压场,对了爸,今天会晚点回来,保证不喝酒,别让保镖跟着,烦死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楚天河满脸宠溺,却不忘瞪她一眼,“那些狐朋狗友的聚会就先别去了,今晚我带你去见一位大哥哥,之前和你提到过,要是看着喜欢,明年爸安排你们订婚。”
楚暮怪异的瞧他,“你不是说那是你的死对头吗?您上周还骂人家是个咬人不吐骨头的兔崽子呢。”
“你懂什么?把那兔崽子收了,那就是自己家的,他就不会咬我了,咬的就是别家。”
楚暮翻了个白眼,“敢情你女儿就是个诱饵呗?”
楚天河两手握住她的双肩,嘴角扬着笑意,语气里难掩欣赏,“爸给你挑的,一定是最好的,那小子才大你五岁,小小年纪,却已有杀伐果决的气度,他的行事作风对你爸而言,气人是气人了些,不过一个要干大事的男人,倘若没点魄力,我楚天河哪里能瞧上?”
楚暮食指拔下墨镜,一双星辰美眸被镜片掩去,“那我要是没看上眼呢?”
“大概率是没这种可能性的。”
“为什么?”
楚天河抚了把额前被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毕竟他跟你爸年轻时候一样帅。”
那天晚上,楚暮怀着对‘与他爸爸一样帅’的男人那份好奇,精心打扮一番去赴了宴,却同楚天河一直等到近凌晨,也没见那谁谁谁的半点踪影。
堂堂白水市人人礼敬的掌舵人,就这么被对方不屑一顾,纵是京城来的兔崽子又怎么样?
楚天河勃然大怒,自此之后,再没在楚暮面前,提到过有关于那位大哥哥的只言片语。
估计,往后见面,只会更加势不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