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德美’究竟在哪?湖畔风情酒店床头的黑丝袜,是不是你放的?戚敏的尸体呢?你动过没有?是不是你放置在湖底的?你在工地拿到装有戚敏尸体的行李箱时,戚敏是否还活着?”
老何的问题雷霆般朝徐如意直砸过来。
“还有冯智,你最不该做的,就是拉冯智下水!你故意拉他涉案,暗地里安排了其他人帮你,你究竟安排的是谁?你有没有想过,做这样的事是什么后果?”
正是这句话让徐如意冷静了下来。
她迅速从混乱中清醒,她扭过头,沸腾的心也瞬息沉静。
她迎上了老何的目光,“所以,何队,你这是在审问了?我犯了什么罪?你有证据吗?你的证据在哪?没有证据?你凭什么这样诬陷我?”
必须硬,必须理直气壮,必须坦然。
小智一直这样说。
不可以软,不可以妥协,不可以坍塌,因为,这个案子牵涉的,不是她一个人。
“我没有证据,但是,我什么都知道!”
老何呼地站起身,大步走近,眼睛直盯着徐如意的脸,他看到了那张脸上凝结起来的本不属于她的冷酷和生硬。
还有,她已经掩饰不住的心虚和害怕。
他都说对了。
老何咬着牙,胸口堵得慌——这个真相并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徐如意,你不应该掺和进来你懂吗!这是犯法的!那些证据,尸体,你不可以经手,更不可以安排,如果秦关发现,他会以此大做文章!来源不明的证据会被作废!说不定他会逍遥法外的!你到底懂不懂?”他厉声吼,“还有冯智,他还只是个学生——”
“够了!”
徐如意猛地甩开老何,她胸口积压的愤怒排山倒海地拍打着理智的薄墙。
“我懂什么?是,我不懂!你懂!你专业!可是你们抓到他没有?你告诉我,当你查清我爸妈的死,你也说我爸妈死在他手里,是不是?那么,你能抓住他秦关吗?你能治他的罪吗?你能把他送到法庭,判他死刑吗?你能吗?你不能!你口口声声什么没有证据,什么秦关做得完美无瑕,然后呢?你就看着他逍遥法外是不是?这就是你的本事?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你都查清楚了我爸妈的死,你甚至都查到了他妈妈的死,你自己都说了,可能是他所为,但是你做了什么?你告诉我啊,你做了什么,你又能做什么?”
老何不动了。
“你什么都做不到,也什么都做不了,”徐如意的眼泪已经滚出,她喘着粗气,愤怒地,激动地,嘲讽地,“你只会,盯着我这个受害者!你盯着我,污蔑我,给我施压,是因为我弱,我没有秦关那么厉害那么有本事,我是你很容易对付的角色,你盯着我,目的不过就是想早点破案,给自己的履历添上好看的一笔,好升职,加薪!”
看守所的会见室十分简陋,但胜在安静。
秦关戴着手铐,坐在桌旁,冷冷地看着对面侃侃而谈的律师——这人是外地刚来本市的,年轻,但确实不笨。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秦关的私房钱这次派上了用场,这个律师和他的团队都很能干。
“黑丝袜是最关键的证据,但如果能够证明徐如意偷窃了黑丝袜,这个证据就没用了,这一点,已经有眉目……我的人跟踪徐如意几天,但是一直没有找到‘曾德美’,冯智那边我也安排人盯着了,他也没有去见这个‘曾德美’……要不要,给他施点压?毕竟只是一个大学生,我不相信他有那个本事顶得住。”律师说。
秦关摇头。
他了解冯智,那个男孩只是看着嫩。
自小寄人篱下、靠别人的钱养大、靠别人的钱才能读书的男人——秦关眯起眼,没有人比他更懂其中的难堪和屈辱。
屈辱会让人迅速成长,会让人更坚强更坚韧。
打不死,击不垮。
就像冯智,就像他自己——这个案子不到最后,他都绝不放弃,他要拼尽一切自救。
他的人生,每一步,都是如此——十岁那年为了得到资助人的帮助,疯子娘的阻挠,还有酒鬼爹……
更别提施杰、珺珺、戚敏,当然也包括徐如意——没有人可以打倒他,没有人可以阻止他前进的步伐。
“何志胜又去了观澜庭,”律师环顾四周,小声说,“这一次,他开车把徐如意带出去了,带到了清水河边,两个人好像发生了争吵,”
律师将桌上的手机往前推了推,手机屏幕上,是他的人远距离偷偷拍下的照片,照片中,徐如意正激烈地争吵——那是秦关从未见过的徐如意,愤怒,激动,扭曲。
姓何的十有八九查到什么了,踩到她的尾巴了。
是什么呢?遗嘱?“曾德美”?还是冯智?
秦关蹙着眉头,手指在桌面上有韵律地敲动着——只要工地这个环节查到徐如意和冯智的踪迹,他的胜率就又上升到一寸。
“你们继续追查‘曾德美’,不惜一切代价找到这个人,冯智那边难度大,你们如果要施压,找这边,”
秦关也压低声音,他的声音小得如同蚊蝇,但在这个安静的房间里,已经足够让对面的人听清,“徐如意,她的软肋,是她女儿……我不信,她宁可丢开女儿,也要护住‘曾德美’。”
“还有,”秦关的目光落在对方的手机上,再次抬起时,目光里有了笑意,“这个照片可以做些文章,你懂的,这事热度已经上来了,不要让它降下去,受关注越多,疑点越多,对我越有利,检方没办法轻易定罪的,炒一炒,从……那个角度,你知道,人们最喜欢看的,就是桃色新闻了,”
他的冷笑又迅速凉却,“这姓何的从一开始就偏听偏信她,谁知道他安的究竟是什么心?一个单身老光棍,一个单身少妇……你知道怎么做,放手去做吧,”
“先把这潭水搅浑,”他深吸一口气,头舒适地后仰,在肢体放松休息中冷静梳理脑中的信息,眯起的双眼中闪过老何那张浮肿油腻的脸,他鄙夷地推开,然后,定定地,牢牢地锁定了那个纤弱的熟悉的身影。
快要开庭了,他已经做足准备,准备迎接这最后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