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竹染两个人正前往何郢所说的目的地，沿线的风景从阁楼兰亭变成市井小巷，游竹染确信这个人真的想逃离官场。
远离紫禁城的喧嚣与繁华，守住自己幸存的美好。
出发前何郢想到强行掳走她，现在的选择很关键。他不希望再去勉强她。问她，愿不愿意和自己一起走。
“我这一生的罪孽，怕是洗不清了。”
“我现在只想和你逃离纷扰，自私一点，任性一点……人是贪心的，我也是。”
“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何郢目光灼灼，眼里流露着期盼和希望，狭长的眼睛闪着亮光，像极了小时候玩的玻璃珠，好看却又容易被遗忘。
游竹染总觉得，如果不答应，她再也找不到这双漂亮眼睛的主人了，再也找不到眼里有着这种感觉的何郢了。
以前，他眼里的东西都是灰色的，现在，是五彩斑斓的。
游竹染看着马车上何郢和刚到的姜卫在交谈，看他的面部表情，非常轻松惬意，没听到内容的还以为是什么开心的事。
何郢对姜卫报告宫里的那些事，早有预料，也对此毫不在意。
“秦有贤和淑妃造反用的军火来源查到了……”
姜卫说这话时，莫名停住了。
他转头看向游竹染，发现人家也在盯着他，只不过那是一副想知道事情的表情。
姜卫难为情的回头，低头道：“……是游姑娘的嫁妆。”
“……”
“……秦有贤进宫前的那箱子，表面上确实是珠宝玉器——”姜卫怕游竹染伤心，不敢看何郢眼色说话。
何郢替他补充：“下面是兵器，用来造反的。等她出宫结婚那天，跟着出去的，是淑妃早已备好的金银财宝。”
“是的。”
何郢忍不住轻哼一声，“我就说，宫里的武器管理的非常严格，这造反不知名的东西从哪来的……”
何郢不说了。转眼盯着着游竹染，人家面色平淡，还点头表示很懂的样子。
感觉自己白担心了。
游竹染没意识到有人在看着自己，她也在思考如何把大批军火如何送入戒备森严的紫禁城。
小恐龙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秦有贤和你结婚的目的是造反吗？」
“不是。不只这个原因。他是想一石二鸟：在结婚娶到心上人的同时，又能顺着姐姐心意造反。这种双赢，为什么不要呢？”
「噢……原来秦有贤这个人还挺聪明的。」
“……”游竹染抿唇倚着马车看向窗外的风景，心里五味杂陈。如果没有自己的介入，秦有贤对“游竹染”的爱，是纯粹的吗？
她不知道。
连“游竹染”自己都不知道。
还没走到三拜天地的那一步，她死在了囚笼中。兴许，他是爱她的。
游竹染眼里布满了惆怅与悲哀，她眨了眨眼，将思绪收入心头，不愿让人知晓。
她的一举一动何郢尽收眼底，误以为是伤了心。虽然自己听完了也感到愤怒，但是对她还是给尽温柔：“不要为这种渣滓难过，不值得。他们这一令人丑态百出的戏，也该唱完了。”
游竹染没有回应他，反而问姜卫道：“那皇宫现在如何？”
姜卫下意识看了自家大人一眼，桃花眼闪着暗芒，他立马感觉有人浇了头冷水，冰冷刺骨。
他不自觉吞咽了下，小心翼翼道：“前皇帝驾崩后，淑妃得知真相后情绪崩溃，瘫倒在大殿上，下令杀了所有皇帝子嗣。”
“除了纯于皇子，被我们保护外，都死了。”
“按照您的指示，等他们做完事，我们便揭开伪装，将他们一举拿下。您安插的眼线误报的人数远比她准备的要多，敌不寡众，小纯于命令活捉。”
“秦有贤在来杀您的路上，听到了宫变的消息，知道秦婉婷被处以极刑后，疯了。之后我们把他安排在那个地方衙门地牢里，手脚可以，但脑子……”姜卫摇摇头，“估计再也不能经商就业了。”
“……”游竹染此刻脑子放空，不知道该如何思考。这样的结局……没有人想看到。
“那……淑妃，真的如传闻那样处刑了吗？”
姜卫老实地摇头：“没有，纯于殿下将淑妃囚于宫中，那个是传给秦有贤和百姓听的。”
听完姜炳说的话，游竹染心里五味杂陈。
她的娘娘就如金丝雀，想展翅飞翔，被活生生折断翅膀。……宫变这一出，她再也飞不起来了。唯一冲破囚笼的机会，也被扼杀在精心设计好的局里。
游竹染默默拢紧身上的斗篷，希望把自己包裹住可以逃避现实的残酷。何郢看了她一眼，果断放弃已坐热的位子跑去她身边坐下，将她抱在怀里。
“冷吗？”
“不冷。”游竹染作势要挣开，何郢给了她机会让她把斗篷脱下，看准时机就抱上去。不管人家的意愿。
“你干嘛？”
“我冷。”何郢回答她。
游竹染沉吟一会儿，便不计较任何事物，索性放松神经，让自己靠在何郢怀里。何郢就势把下巴放在自己头上，身上感觉好暖和。
心也没感到那么凉了。
谢谢你。
许是这几日的奔波劳累，加上杀手的追杀，游竹染累到直接在马车上睡到了目的地。而何郢全程没有说任何一句怨言，仍旧保持之前的姿势，抱了她一宿。
等到了住宅，动作轻柔地报下车后，游竹染一点动作都没有。
何郢发现，她睡时，秀眉不再紧缩了。
秦有贤疯了。
结婚那天他侥幸躲过无情的刀锋，逃亡了好久，身上的新娘服早已脏破的不像样，昂贵的丝绸被树枝挂的品牌破破烂烂，束好梳理的整齐的头发变得蓬糟糟，仅有的钱早已花光。
他从富得流油风流倜傥的大商贾，摇身变成一个在街上偷包子填饱饥饿的流浪汉。他看到大街小巷里都有他的画像，好像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知道他是个要逆反的贼。
围在公告栏上的人群如马蜂窝一样过了一个时辰还没散。秦有贤不敢过去，也不想过去。
他害怕姐姐出事，也害怕人群嫌弃自己将自己赶走。
他就蹲在不远处的角落，看着过往的人逛街买菜，打扮亮丽的女子嬉笑着在他面前走过，他一动不动盯着她们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