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林噙霜当了自己的嘴替,将他不能说出来的话讲了出来。
盛纮以袖掩面,做出悲恸欲绝的样子,却是默认了她的话。
林噙霜当即脚下一虚,险些跌坐在地。
在墨兰的搀扶下,她勉强支撑起身子,却第一时间扑到盛纮膝上,如昔日般苦苦哀求,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与绝望。
“纮郎,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对不对?我们可以把燕儿送走,就说她生病了,或是要去道馆里祈福……
对了,我们可以把她送回宥阳老家去,今后再也不让她回来,汴京城的事情那么多,这点小事他们很快就会忘了的!
再说了,不是还有荣家的姑娘吗,她可是荣妃的妹妹,有她在前面顶着,没人会注意到咱们的燕儿的!”
“可荣家的姑娘,已经疯了!”
盛纮痛心疾首地说道。
“荣家已经将她送回老家去了。”
林噙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对啊,荣家的飞燕可以疯,那我的燕儿也可以!让她去庄子上也好,回宥阳老家也行,去哪里都好,纮郎,我们先把她送走,今晚就送,好不好!”
林噙霜说着,又回过身将玉燕紧紧抱在怀里,像是只要稍稍一松,就会失去这个女儿一般。
“对不起,燕儿,是娘不好,娘不该让你去争。娘不要你有出息了,娘也不要你给娘争气了。
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好……只要你能好好活着,娘就什么都不求了……”
盛纮忍痛将林噙霜拉开,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决绝。
“霜儿,你根本就不明白,燕儿和荣飞燕不一样。他们只是想毁了荣飞燕的名节,可却是要燕儿的命!”
“我不管!我不管他们是谁,谁也别想害了我的燕儿!”
林噙霜忽然暴起,怒吼之声震耳欲聋,甚至让盛纮也不禁被吓得一个激灵。
他和林噙霜同床共枕多年,见惯了她小鸟依人的样子,却从未见过她如此激动的模样。
向来柔弱的随时可能会昏倒的人,此时却红着眼睛站了起来,像是母鸡护崽一样,用她瘦弱的身体挡在玉燕的身前。
一旁的墨兰也终于回过神来,跪倒在盛纮面前。
“爹,不能啊,你不是最为疼爱的姐姐的吗?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对不对?我们可以去找杨家,找柴郡主想办法……
还有八贤王,他一向很看重姐姐的……对了,官家,当年他亲口承认姐姐有护驾之功,不会对她不管不问的!我这就去杨家!”
“你给我回来,你懂什么,这其中的利害便是八贤王亲口告诉我的!”
盛纮见状,一把将墨兰拽了回来。
看着林噙霜仍是挡在玉燕身前,盛纮不得不说出真相。
“你简直糊涂,你以为是谁要燕儿的命,是邕王,是即将成为储君的邕王!”
盛纮猛地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踱了几圈后,干脆破罐破摔,将一切和盘托出。
“这事说来还是她自己惹的祸,好端端的招惹庞统,坏了邕王和庞家结亲的打算。庞家一直以来只是拿她当一个挡箭牌罢了,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迎她过门。
即便燕儿在官家和八贤王那里有些脸面又如何,之前只是因为长枫和邱家二郎结交,胡言乱语多说了几句话,便害得我被官家扣在宫中。
如今若是邕王亲自要对付我,还不知有多少手段能置我于死地!今日燕儿不死,将来便是整个盛家和她一同陪葬!”
林噙霜被这一席话震得当场愣住,盛纮还当是她听进去了,走过来按住了她的肩,柔声宽慰道:
“霜儿,听话,我理解你的心,爹爹又何尝不是同你一样难受,可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还有你,燕儿,你对盛家的付出,爹爹会永远记在心里。
你放心,你去了之后,爹便会休掉王氏,将你母亲扶正,让墨兰以嫡女的身份,风风光光的嫁到永昌伯爵府去。
你对盛家的大恩大德,全家都会铭记于心的。”
面对盛纮的诱惑,玉燕只是淡淡一笑,对这一切完全无动于衷,就像他谈论的完全不是自己的生死大事一样。
不过为了让自己去乖乖去送死,他这本钱下的也够大了,自己也该知足了。
玉燕没有理会盛纮,而是握住了林噙霜的手。
“娘,我是你生的,这条命是你给我的,自然也该由你来决定。
女儿只要你一句话,不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来,女儿都心甘情愿。”
玉燕暗中用力,捏了捏林噙霜的手,用眼神示意她答应下来,就像是自己过来之前叮嘱过她的那样。
林噙霜似乎此时才回过神来,看着女儿拉住自己的手,又看着丈夫期许的眼神,忽然低头苦笑了一声。
“正妻之位……是我盼了一辈子的正妻之位呵……燕儿,你说过,你什么都听娘的,是不是?”
未等玉燕回答,盛纮便抢先答道:
“燕儿是个孝顺的孩子,你不要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我盛纮对天发誓,今生今世,绝不负你。”
听了这话,林噙霜忽然昂首大笑起来,笑声如同尖锐的刀刃,撕裂寂静的夜空,夹杂着无尽的绝望与凄凉。
忽然间,她像是一匹被彻底激怒的野兽,猛地甩开盛纮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还未待他反应过来,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的脸上。
这一记耳光力道之大,直接将盛纮的半边脸都扇得扭曲了。
“盛纮,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你当老娘跟你一样,是那种为了名声和利益连至亲的性命都可以牺牲的畜生吗?
虎毒尚且不食子啊,你怎么能忍心推你的亲生女儿去送死!
你如今倒是嫌弃起燕儿败坏盛家的名声了,可你们盛家哪一个人没有沾过我燕儿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