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得知以后,倒是没有生气,反而能理解琅嬅的想法。
他让进忠放心大胆的收钱,正好借着他的嘴,将自己想让富察琅嬅,以及富察家知道的消息告诉他们。
不得不说,这招还是挺好用的。
富察琅嬅在得知皇帝希望节省宫中开支后,便如同前世一样,立刻以身作则,大力推行节俭措施。
虽然其他嫔妃心中有所不满,但也只能无奈接受。
为了表彰富察琅嬅的贤德,弘历特地亲笔书写了一幅字,并命令内务府将其制成匾额,悬挂在长春宫正殿之上。更是在朝堂上盛赞富察家教女有方,养出了一个贤后。
富察琅嬅受到了赞誉,自然精神焕发,干劲十足,可被削减了开支的人就不是那么愉快了。
太后勾心斗角一辈子,就想舒舒服服地享福养老,却不曾想如今的生活质量,竟比当年身为贵妃时还不如。
至于延禧宫就更惨,青樱不过是常在,海兰更是连品级都没有的官女子。
内务府向来是捧高踩低,见她们失宠,便以节俭为借口,连日常供应都削减了。
这事要是对于曾经的弘历或嬿婉来说,根本不是个事,毕竟她们曾经吃过的苦可比这多多了,要是受不了,自己想辙改变情况便是。
阿箬就是这么想的,主子的生活质量都过得这么差了,更何况她们这些做下人的,阿箬甚至已经不得不伸手跟家里要钱来补贴了。
可青樱却依旧是那副人淡如菊的样子,不过是饭菜差些,日子难些,只要她与皇上两心相许,这些又有什么关系?
于是在海兰的提醒下,青樱提前过上了在冷宫里靠贩卖绣品为生的日子,反正海兰是绣娘出身,平日里闲来无事,也算不辜负她的这份手艺了。
可在寒风凛冽的冬季,缺衣少食的困境中,青樱到底还是在这个冬日里病倒了。
阿箬知道后直接翻了个白眼,若论困难,延禧宫的人哪个不比她困难,她自己还有私房钱,又有海兰刺绣养活,好歹还不至于挨饿受冻,他们还没抱怨,她倒是先病起来了。
阿箬本想去请太医,却被贞淑在背后提点,建议阿箬不妨直接去养心殿求见皇上,说不定还能借此机会露一露脸。
阿箬听后心动不已,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她迅速回去精心打扮,装作一副焦急不已的样子朝着养心殿去了。
然而有情饮水饱的还不止青樱,更有海兰。
她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知道阿箬醉翁之意不在酒,想着如今好不容易才能和青樱岁月静好,过着没人打扰的好日子,若是阿箬真的将皇上请来,青樱重获圣宠,指不定就又要再度重蹈覆辙,踏入这个火坑,为了不值当的人赔上一生。
可青樱如今这般病着也不是法子,海兰想起江与彬,当即便立刻派叶心去请他过来为青樱诊治。
只可惜惢心如今被金玉妍带走,江与彬对于这个贸然来找自己给嫔妃看病的宫女自然心生警惕。
况且之前他的好兄弟凌云彻可提醒过他,身为太医要想在宫里活得久,就绝不能随意站队,以免被哪个主子利用,没等平步青云,说不定就先被牵连,一命呜呼了。
江与彬思来想去之后还是决定不趟这趟浑水,借口自己还有别的差事要做婉拒了叶心的要求,转头回去挑药材了。
虽然他也很想出人头地,可终归还是小命要紧。
而另一方面,弘历忙政事忙的久了,听到阿箬求见说青樱病了,想着正好也去看看她们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便跟着去了延禧宫。
青樱一听说皇帝来了,虽然内心期盼不已,但想到他这段时间的冷落,便借口身体虚弱,恐怕过了病气给皇帝而不肯相见。
她想要欲擒故纵,然而弘历却懒得与她虚与委蛇,随便指了个太医给青樱看病,确保她的身体康复,并当众赏赐了阿箬,说她忠心护主。
阿箬见自己在皇帝面前得了脸,顿时尾巴就翘了起来,趁机将这段时间延禧宫受的委屈,都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
弘历自然是很乐意给延禧宫多拉一点仇恨,当即借着这个名义整顿了内务府。
太后知道以后,自然抓住了这个机会,特地派人跑到长春宫将此事告诉了皇后,表示后宫就这么几个妃子都管理不好,自己对她实在很失望。
在除夕过节的时候也借着璟瑟的矜持,再次给皇后一个难堪,让她颜面扫地。
弘历听到太后说璟瑟不好却有些不高兴了,小孩子懂什么,自然是谁对她好她就跟谁亲,璟瑟平日里都见不到太后几回,不肯跟她亲近也是人之常情,怎么就成了皇后教养不善了?
弘历对于孩子还是挺疼爱的,尤其是女儿,怕璟瑟小小年纪留下心理阴影,特地把她叫来身边宽慰了一番。
结果这么一亲近,还真让他发现了问题,这么小的孩子,居然已经有了嫡庶之分的偏见。
此时的璟瑟尚不明白这些复杂的概念,只是被成人的话语所影响,习惯性的重复大人的话。
弘历自己前世曾经就是私生女,当初在江家更是被江刘氏百般欺凌,最听不得的便是这样的话,当即将皇后叫来申饬了一番。
富察琅嬅那叫一个冤枉,她何曾给璟瑟灌输什么嫡庶思想,当即便询问璟瑟到底是谁教她的这些话。
璟瑟年纪小不懂得说谎,便将教她说话的人卖了出来。
琅嬅心中一紧,自从她重生后,便没有再选用素练作为陪嫁侍女。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这个新来的丫头竟然如同前世的素练一样,受到了富察夫人的影响,认为自家主子太过贤德立不住,需要由她来暗中帮忙。
不过有了素练的前车之鉴,琅嬅对她们这些侍女也不亲近,那侍女见无法规劝皇后,只得转换思路给璟瑟洗脑。
富察琅嬅刚暗自庆幸,还好这侍女一直没机会接近永琏,不然耽误了儿子,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弘历得知此事后,却是勃然大怒,直接下令将这个侍女遣返回富察府,说皇宫里可养不起这尊大佛。
而后还将自己的老丈人,富察琅嬅的阿玛李荣保特地叫来训斥了一番,话里话外都是富察家一个侍女都敢如此越俎代庖操皇后的心,他们富察家是不是也想替他这个皇帝操不该操的心?
可怜的富察大人吓得冷汗直流,没想到自家夫人的手居然敢伸得那么长,跪在地上接连请罪,回去以后便将富察夫人狠狠收拾了一顿,警告她今后少进宫,别再做出糊涂事来牵连女儿和整个富察家。
然而弘历还是借由此事,将几个孩子都送到撷芳殿,平日里便带到自己身边教养。
反正有嬷嬷宫女在,也不用他费什么心,这些孩子平日里在他的身边嬉戏玩耍,时而调皮捣蛋,时而乖巧可爱,让他在不忙碌的时候,也能感受到一种别样的轻松与愉悦。
但对于对于富察琅嬅和苏绿筠来说,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她们措手不及。
尽管莲心尽力宽慰她说皇帝亲自教养,对于小主子而言是一件好事,但富察琅嬅还是觉得皇帝这么对待她,便是对她不信任的体现,觉得她不配为一国之母,更加患得患失了起来,甚至开始加大力度贿赂进忠,渴望了解皇帝的真实心意。
进忠在弘历的示意下,开始透露一些更为敏感的信息给富察琅嬅。告知她哪些大臣因为何事惹了皇帝不满,哪些官员即将受到皇帝的惩治。
富察琅嬅得知这些消息后,立刻派人传信给父亲,让他想办法为皇帝分忧解难。
于是在朝堂之上,弘历便多了一个指哪打哪的好枪手。
随着进忠逐渐得到皇帝的赏识和信任后,他便想办法开始整治李玉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已经发现如今这个皇帝,虽然表面上脾气温和,看似容易相处,但实际上是一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对于他不在意的事情,即便不合规矩,他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若是触到他的逆鳞,即便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也绝不会轻易放过。
而吃里扒外,正是他最厌恶的事情之一。
因此进忠便让底下的小太监们故意在李玉面前说起延禧宫如今的艰难处境,特意提及娴常在因为不得宠,都没办法从嘉嫔宫中把自己的贴身侍女要回来。
李玉也是重生,一听这话果然急了,便开始如前世一般,有意无意地在皇帝面前提起延禧宫。
然而弘历又不是傻子。进忠投靠长春宫是他授意的,而你李玉领着他的工资,却为延禧宫做事算怎么回事?
因此当李玉再一次在他翻牌子时多嘴,提到如今青樱的身子已经好起来时,弘历听后只是淡淡一笑。
“既然你这么喜欢延禧宫,那不如干脆过去当差好了。”
打发走了李玉以后,成功上位的进忠终于有了闲暇,可以前去探望他的炩主儿。
之前进忠便曾暗中悄悄观察过嬿婉。比起当初在启祥宫,见到的那个被摧残的可怜的小兔子,她现在比他记忆中的样子还要稚嫩,不施粉黛的脸庞看起来十分青涩,仿佛被人捧在手心的白玉,透着天真纯净的光泽。
他不是不知道她在找自己,只是根本不敢窃喜,更不敢幻想。
只能告诉自己,她不过是看着前世的仇人们一个个回来了,心中害怕,想来找自己帮忙罢了。
不过炩主儿,不急,还劳烦您再等等。
您该害怕的人啊,从来都不是她们。
然而进忠狠心不过几天,在听到自己在四执库安排的人回报说,嬿婉被启祥宫的人带走时,他心中顿时一紧,立刻一骨碌翻身起来,急匆匆赶往启祥宫。
他一路疾行,脑海中闪过与嬿婉的点滴回忆,越发担心她的安危。
然而进忠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在他得到消息的时候,嬿婉早就被人抓过去了。
隔了一世,她终究还是回到了这个噩梦开始的地方。
嬿婉曾经想过,宫里的日子虽苦,但她那时惦念着凌云彻,也还没到熬不住的地步,若不是来到了启祥宫,被日夜折磨羞辱,她也未必会上了进忠的贼船。
如今时光流转,她已不再怨恨金玉妍。或许最初的选择出于无奈,但后来的路是她自己走出来的,何必怨天尤人?
只是再来一次,她仍是不会认命。
金玉妍仍是前世那副趾高气扬的德行,颐指气使地让她举着香炉跪在一旁。
嬿婉乖乖照做,内心却毫无波澜,甚至在思考金玉妍接下来会出什么新花样。
然而金玉妍只是不怀好意地注视她一会儿,突然遣走了其他宫人。
“本宫最近新养了一条狗,你说,起个什么名儿好呢。”
嬿婉见她直接戳破,反而松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香炉。
“果然,除了我之外,其他的人也都已经回来了。”
金玉妍横她一眼。“蠢笨的奴婢,谁许你这样无礼的,你当自己是还是谁,摄六宫事的皇贵妃吗?”
卫嬿婉也毫不客气地斜她一眼。
“你欲如何?还同从前一般折磨我?”
“是啊,本宫可是舍不得樱儿你呢。”
金玉妍阴阳怪气地笑着,那声音仿佛一把无形的锁链束缚住嬿婉的身体。
“可怜的樱儿,这一次,可没人再为你出头说话了,你啊,就安心在启祥宫,好好伺候本宫吧。”
嬿婉看着她得意的样子,眼神瞬间变得如寒冬中的霜雪一般冷酷,冷笑一声,忽然暴起扑在金玉妍身上。
顷刻间,她那稚嫩娇美的脸变得如恶鬼般狰狞,一手捂住金玉妍的嘴巴,防止她发出声音,另一手快速拔下头上的银簪,尖锐的一头抵在金玉妍那细嫩的颈间。
“伺候您?我可没那个心思再陪您玩一回了。”嬿婉恶狠狠地说着。“既然你要毁了我,那大家便同归于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