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微然,明暗交接间,寺院小道上的人渐渐散尽。
温以安与原宇宪携手拾阶而上,周边只有风吹树叶的洒洒声,踏过最后一节台阶,这月浩国之主原浩正俯视着他们。
两人没有慌乱,只是将紧握的手置于身前:“父皇(皇上)。”
随后原宇恬和温以敬从后头的墙走出来,朝他们招了招手。
温以安很是平静,倒没觉得这瞒着的事情有什么紧要之处。
只是皇帝亲自来监工,到底是要他们手下留情,还是秉公处理。
原浩也曾他们这般年轻过,他们心中的小心思自然是瞒不过的:“花城留春住,我只是来看看,其余皆不管。”
原宇宪看了一眼温以安,继续俯身一礼:“谢父皇。”
“只谢父皇,不谢母后?”从外逛了一圈回来的木弥月,好在没有错过这场放权的大戏。
温以安闻声望去,皇后娘娘这风华当是历尽千帆后的淡然和无法超越。
木弥月自然是发现她这儿媳妇探究的目光,抬手握住她的手:“这政事不管,可这婚事,皇上你可得管管了,哪有定下的婚约,一拖再拖的。”
昨夜两人还探究过这个问题,原宇宪本想回答,可他母后也确实是快人一步:“以安,你说说,如今也是朝夕相处了,你对我这傻孩子到底是何心思,若你瞧不上他,我为你做主免了这婚约,也不必再惦记那束之高阁的旧约。”
“干娘,我与宇宪商量过,等花城的事情办完,便趁早将婚事办了。”
木弥月一笑,望着原浩:“我说吧,这俩孩子自有打算,此事急不得。”
这一场催婚大戏在夜色中悄然落幕,另外一场官场大戏已拉开帷幕。
一夜之间,所有的人与事全部待命,就等着太守府的重审旧案。
按照权责,翻案一事不该这陆大人掺和。
可如今圣上亲自下旨,给了他这身份。
得到消息的民众,早早将太守府围得水泄不通。
几年前得旧案因为这位突然出现的简大人浮出水面。
一时间外头挡住的人都炸锅了。
这是从鬼门关回来的。
陆大人虽与简大人也甚有交情,可这下头坐着皇子,后门还有皇帝亲自把关,众人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独有他镇定自若:“堂下何人,与当年的贪墨案有何关联?”
“草民是原户部简大人,因贪墨案被冤枉数年,狸猫换太子才幸免得一命,苟活在此世间。”
简大人常年活在阴暗之处,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似只为这最后一搏。
“那就奇怪了,当年的案件,是你亲自认罪,又冤在何处,切不可胡乱攀诬他人。”
陆大人顺着他的话继续问,简大人十分冷静地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我要状告贵妃向执锦,当年之事,只是她要挟,不得已而为之。”
简柔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盼到爹爹复生,可这又是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
这向贵妃,可是开国将军之女,当年圣上就是为了稳固政权,才娶了她。
如今若是将她治罪,那向大将军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胡说。”运筹帷幄的向大将军早就听到风声,人群中便响起那响亮的声音。
当年叱咤敌军的声音,如今放在小小太守府,众百姓都为他让出一条路。
这样一个将军,从未因功劳傲物,却唯独对这个独女宠爱有加,见不得她受半分委屈。
若贵妃当真恶名昭着,他可护得住。
众人皆在心里定下这样一个赌约。
来人不是他小小一个知府可以得罪的,陆大人正准备走下堂迎接,却被向大将军呵住:“堂上没有职位高低之分,皇子都坐下堂下,哪有你迎接我的道理,岂不让百姓觉得我傲慢无礼,坐下,继续审你的案子。”
陆大人收回脚步,继续回道座位坐下,侍从已另外搬了一张凳子在一侧,这向大将军与皇子见过礼,岿然坐在堂下。
只听陆大人继续接着上一句话开始审案:“关于你的指正,可有人证、物证?”
简大人一个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自然是有,从怀中抽出一封信:“此是向贵妃答应照顾臣女的证物。”
果不其然又被向将军打断:“我记得简大人没有官职在身,为何还以臣自称?”
说完又摆出一个请的姿势:“陆大人,我只是作为普通人的纠正,并无其它,您继续。”
关于这样一个指桑骂槐的场面,温以安和原宇宪并没有太多情绪显露出来,只当是看一场闹剧。
另一边的原宇澄却是时刻关注着简柔的心情,不惜握住她的手安慰。
简柔知她心意,可堂下怎么说也是她的养父,让她如何心平气和见他被人欺负,而又心安理得地坐在一旁视若无睹。
就算她想辩驳几句,可如今她坐在四殿下身旁,自然是无声胜有胜。
碰到这种接连被打断的场景,若是其它人,怕是早慌了,可这陆大人见过信之后,依旧是条理清晰:“我记得简姑娘有一段时间是养在向贵妃身边,贵妃视她为女儿并无不妥,从何看出有威逼之举?”
光一封信自然不能说明什么,可他还有一张王牌,简大人淡然回道:“陆大人,我有一证人,希望你请她进来。”
陆大人点了点头,这个意料之外的证人一出现,一直淡定的温以安都开始诧异起来了。
谁能想到会是向贵妃最喜欢的干女儿林晓。
难道是因爱生恨,温以安只能在心底吃这个大瓜,其余时候不敢多言。
但却为陆大人捏一把冷汗,毕竟怎么说,连个证人的官职都比他高。
司宣部林晓,陆大人自然是熟悉的,立马客客气气地问道:“林大人怎么亲自来作证了,下官很是惶恐。”
说完就看向一旁坐着的向将军,生怕他起身骂她白眼狼。
好在风平浪静,只听到林晓从袖中抽出一样东西:“陆大人,这是账本,关于买官的分成,一点一滴都记在上面。”
随后侍从便将账本拿了上去。
陆大人没见过向贵妃的字迹,只能劳烦向将军:“递给向将军辨明真伪。”
向将军就等着看账本反向一击,可并非如他所愿,账本上的字迹与女儿的如出一辙。
但他更怀疑了:“向贵妃位居贵妃之位,怎么可能亲自书写账本,定然是有人仿照她的字迹。”
陆大人点了点头:“此事确实存疑,虽说向将军承认此字迹,但毕竟向贵妃本人不在场,林大人可是还有其它佐证。”
林晓本就是证人:“向贵妃怕是已到花城,请她来即可。”
温以安这会有些不知道,这原宇宪到底一次调动了多少步棋。
故而才能在这一个个大人物的出现,还能稳坐钓鱼台,只等着鱼儿慢慢上钩。
“不必请了,我也听了许久,知你们的心思,无非是要将我拉下水。”
向贵妃从人群中冒出来。
走入堂中,朝爹爹示意不必担心,随后拿起她手中的账本,没有拒绝:“这确是我亲笔所写。”
“贵妃慎言。”向将军在一旁提醒道。
“陆大人,不必为难,简大人所举,皆是事实。”
向贵妃最后一言,让整个堂上堂下皆是惊讶。
她这是算准圣上不会办她,还是她知道藏不住,不用再躲躲藏藏。
此时原浩从后门走了出来:“既然向贵妃都认罪了,师爷将供词拿给她签字。”
做笔录的师爷捧起供纸,手微颤地走到向贵妃身旁。
今日的贵妃一改浮华,没有珠光宝气,就算供纸递到她面前,她也没有丝毫犹豫,立马签字,便问道:“对于我这样一个祸乱官场之人,圣上准备如何给百姓一个交待?”
圣上似是早已想好措辞,就等着她问:“向将军有开国元勋之功,朕当留个人照顾向将军后半身,即日起,罢去贵妃之位,所得如数上缴花城,用于花城建设。”
向将军不好再说什么,拉着向执锦谢恩。
随后原浩想起一众冤枉之人:“简大人以德报怨,官复原职,简柔纳入花家族谱,改名花柔,赐于四殿下皇子妃。”
这一番峰回路转,花柔携手四殿下向圣上谢礼。
原浩突然想起花署一事:“花署向来没有掌门人,即日起由四皇子妃管理,至于选官一事,报吏部后执行。”
谁能想到,花城多年来得恩怨,在这一刻全部消弭。
就在原浩找原宇宪和温以安时,两人早已偷溜了出去。
木弥月拂了下原浩的后背:“洛城成婚自然好,只是他们已长大成人,不用我们操心更好。”
原宇宪和温以安骑马出了城,还回头望了一眼花城:“以安,还是四季更迭的灯城好。”
“我知你做大事不拘小节,可众目睽睽之下让圣上找不着,你胆子越发大了。”
温以安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可是老敬佩她的未婚夫。
“你喜欢啊。”原宇宪挑眉一笑,挥了一下马鞭,两匹马朝着既定的轨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