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这些日子,周林被刘元志刺激得不轻。
这人,真的是太能干了。
他的危机感顿生,自己一个四肢健全的人,都快被他比下去了。
要是那样的话,也不知道老丈人会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呢。
好在,学校很快就开学了。
一开学,周林就忙碌了起来,也没心思东想西想了。
他也终于摆脱了“自己就是吃闲饭的”这种错觉。
有一天,周林放完学回家,就看到刘元志拄着拐杖在门口等他。
“元志哥,找我有事啊?”
周林有些奇怪,他每天回家,这刘元志从来都是忙活个不停的,像今天这样安安静静待着的时候,可真是很少见。
“周老师,今天公社来人了,说是过几天要开个大会,还要在会上表彰我……”
“这是好事儿啊!”
周林真心为他高兴,不管怎么样,有人惦记着,总比被人遗忘了强。
刘元志这时变得吞吞吐吐的,
“就是,就是他们说了,要让我说说自己的事迹,还说这叫演讲。
我说我不会,然后其中一位姓徐的同志就说,让我找你,说你跟他们讲过我的事情,讲得特别好……”
周林立马就想到赵校长搬这那天的事情了,姓徐的,肯定就是陈主任的秘书小徐了。
这小子,可真会给自己找事儿。
不过也说不准,搞不好这是上面那位授意的呢。
再说了,不管是谁授意的,两家邻居住着,人家求上门来了,帮肯定是要帮的,就是怎么帮,却是个问题。
他想了想,然后问道,
“公社的同志有没有说具体的要求,比如演讲时长是多少,还有,内容上有没有要求,比如要着重强调什么之类的?”
刘元志:“就说不要超过半个钟头,别的什么都没说。”
那就是让自己自由发挥了,周林沉思了一会儿,就想到了一个办法,
“那这样吧,我把那天跟他们讲的内容,再跟你讲一遍,你听听看,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要修改的,然后,我再顺便记一下时间。
那天说到了兴头了,也没注意说了多长时间呢。
一会儿我们过完一遍,根据时间再调整,你看行吗?”
刘元志自己也没个主意,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于是,两人搬了两张凳子,坐到了那棵大桃树下。
周林先是拿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拿笔随便写在了掌心里。
然后,稍加回忆,就开始了演说。
他尽量都是按照那天的记忆里来讲的。
直到嘴巴说干了,故事也讲完了,掐表一看,他竟然滔滔不绝讲了四十分钟。
“哎呀,超时了!看来得删掉一些了,不过哪一部分都挺重要的,删哪儿都不好。”
周林顿时自言自语起来,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刘元志那目瞪口呆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他没听到对方的反应,抬头一看,发现在刘元志还愣着呢,
“元志哥,你怎么了?听别人讲自己的故事不习惯啊?”
刘元志这才把下巴合上,
“周老师,你讲得实在是太精彩了,就是只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讲的是我的事情吗?”
周林听完他的话就笑了,“怎么不是?”
刘元志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我听着怎么觉得那么不对劲呢,一点都不像是我,我哪有那么伟大。
其实当时躺在那里的时候,我也怕得要死,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当时我都哭了。
说真的,要不是想着要见儿子一面,我还真就撑不下来。”
“是啊,我就是这么讲的呀,只是做了一点点小小的艺术加工。
你想想啊,领导让你演讲,是让你去鼓舞人心的,当然要多讲一讲正面的信息了,比如你是如何克服困难,如何咬紧牙关坚持的。
还有,你路上是摔倒过很多回吧?又坚持重新爬了起来,还坚持不把战友丢下,这些都是值得重点讲述的地方。
最后一段路,你实在是走不动了,是爬回去的,也是事实没有错吧,等你们战友发现你的时候,你的两只胳膊肘子,左腿的膝盖,还有整后右腿,已经全部血肉模糊了,我也没夸张吧?”
周林问一句,刘元志就摇一次头,因为周林说的这些,都是事实,只是他在讲述的时候,用词有那么一点点夸张而已。
两个人商量来商量去,只是把一部分过去夸张的内容去掉了,缩减了一部分,重新整合了一下,差不多定稿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两边的女人都在喊他们回家了。
临分开时,周林突然灵光一闪,
“元志哥,你介不介意我把你的事迹写成一篇文章,寄给报社?”
刘元志一愣,“我这事儿也能上报纸?”
周林笑了一下,“这我可不敢保证,就是想试试,如果报社录用了,还会给稿费呢!对了,稿费就是工钱。”
一听有工钱,刘元志就点头了,“行啊,你随便写,我没关系,反正也没几个人认识我的。”
“好,那就说定了啊!如果挣了钱,咱们一人一半。”
如果刚才只是突发其想,现在的周林已经是兴致勃勃了。
“不用不用,你都答应帮我写那么长的演讲稿了,如果你真能写文章挣钱,那是你自己的本事,我哪能要!”
刘元志坚决推辞,周林也没再说什么,毕竟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说多也是白说。
不过,文章他一定要好好写。
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写不好。
因为自重生以来,三水日报是他每天必看的,在他看来,上面有些文章写得实在是差强人意,如果让他去写,可能还会更好呢。
别的他不敢夸口,这做文章他是不怵的。
想当年,唯一一次考成功了的高考语文,他这门课的成绩是相当的亮眼,只可惜,其它的要么考得不好,要么就没考得成罢了。
不过这个不急,先要把刘元志需要的演讲稿给准备好。
……
过了几天,他把一封信交给了来送信的邮递员。
然后,又过了几天,他就在当天的三水日报上看到了自己的文章。
当时他正在办公室,乐得原地蹦了几下。
旁边的姚老师跟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我说周老师,你这脚是踩了钉子吗?”
周林激动地把报纸展示给他看,“姚老师,你看,这是我写的文章!”
“真的吗?”
姚老师一把抢过报纸,嘴里还在问着,“哪里?哪里?”
当他在周林的示意下,看到“撰稿人永红公社周林”的字样时,也跟着开心起来。
“你小子,真有你的!”
然后,一巴掌差点把周林给呼地上去,“你成作家了?”
“怎么可能呢!小小的一个撰稿人罢了。”
周林嘴里谦虚着,不过内心却不平静,也许,自己可以试着多写写?
不指望成为作家,但他可以成为一个写手,在业余时间投投稿,挣点稿费还是不错的。
在这期间,刘元志在公社的汇报演讲也结束了。
听说,演讲会办得很成功。
还听说,好像别的公社也有意请刘元志去演讲呢。
听说,可能还会有劳务费,不过暂时还没有成行,所以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
过了几天,他收到了两辈子的第一份稿费,三块钱,也就月补贴的三分之一,已经相当不错了。
他花了五毛钱买了一包水果糖,这是分发给大家伙儿的。
另外又花了一块钱买了一斤多猪肉,还去河里钓了两条鱼,请刘家人吃了一顿饭。
没办法,给钱,人家刘元志不肯收,他就只能请客了。
剩下的一块五毛钱,他郑重地存了在一只小罐罐里,他希望,很快有一天,他的稿费能将这只小罐罐给填满。
接下来的日子,他就特别想再搜集到可以写的话题。
只是,生活极为平淡,乡村里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压根就没有什么值得写的。
他火热的心又渐渐冷却下来。
很快,秋收的季节到了,学校又放忙假了。
秋季的天空是瓦蓝瓦蓝的,稻田里已经变得一片金黄,棉花地里的棉花苞白得就像天上的云朵一般。
几相辉映下,那美景可真的是如画。
顿时,周林来了灵感了。
当晚,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挑灯夜战,写出了一篇名为秋获的文章。
第二天找了个空儿送到学校的老钱头手里,让他转交给邮递员后,又回到队里拼命干活儿。
这回不能偷懒了,因为水稻收获跟棉花是一起进行的。
当然,他被一众女人一起,分配到了采棉花的小组。
这个活儿虽然比割稻子运稻子轻松点,但也挺熬人的。
好在他手指还算灵活,在进度上没有落下太多,要不然就真会丢人了。
秋收,很快就过去了。
接下来,就是种冬小麦跟移栽油菜了。
但学校已经开课,他也只有下班后才能去帮一会儿忙。
就在油菜快要栽种结束的时候,他的第二笔稿费也来了,同样也是3元钱。
这下,他的劲头又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