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内灯火通明,宫娥内侍在院子里跪了一地。
“母妃,您别再去惹恼父皇了,儿子已经去求过了,被父皇斥骂了一顿,您再去的话,只怕……”
齐淑妃坐在正殿的太师椅上,殿里凌乱不堪,她早就将能摔的都摔了个稀烂。
此刻这个废物儿子竟然还敢劝自己不要去管新儿了。
她看着跪在身前的夏沐川气就不打一处来,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那是本宫的亲生儿子!你的亲弟弟!你竟然让本宫不要管他!你说的是人话吗!”
“母妃!”
逸亲王也来了脾气。地上破碎的瓷器划破了他的锦袍,也割破了他的手掌,他随意的抹了把血站了起来。
“我难道就不是您的儿子了?你的宝贝儿子和你的好弟弟,他们通敌了!!通敌卖国!您懂吗?他还派人去杀岁和!他出不来了!”
他喊的极为畅快。
从小母妃就不喜欢自己,他最初还以为是母妃不喜欢孩子,可是弟弟出生了。弟弟只比自己小六岁,母妃却待他如珠如宝。
他就不明白了,到底是为什么?因为弟弟聪明?更招人喜欢?
前些天大雨,他扭伤了腿。今日正在王府养伤,十四弟在府上和自己解闷。
母妃突然遣人来传,他还以为母妃是想自己了,欢天喜地的进宫去觐见。
不想竟然是让自己去跪求父皇收回成命!
明知不可为,自己也还是去了。意料之中的被父皇一顿训斥,并明明白白的说了,再来求情就一并圈禁!
“你!你这个不孝子!”
齐淑妃想找东西砸人,可是殿里的东西早就被她摔干净了!
“你在高兴什么!没了你弟弟,等到太子继位,你就什么也不是了!只有新儿才能保住你这个废物王爷!你还不快再去求求你父皇!”
齐妃歇斯底里的哭喊,扑上去捶打自己的大儿子!
“母妃,您说错了!不管将来是谁登基,我只要安分守己,我都是王爷!而只有我在,您才有好日子过!”
“要不是您处心积虑的为十三谋划,让他去争抢那个位置,谋害姑母,谋害岁和,处处和太子作对,十三本可以做个闲散王爷的,富贵一生有什么不好?”
逸亲王真是受够自己的母妃了,本以为没了弟弟这个依仗,她能看见自己,哪怕假装,也多少给自己一些母爱。到底是自己想多了。
他拉着母亲把她按到床上。
“您还是好好休息吧!天色已晚,儿子得出宫了!”
“你懂什么?你知道什么?”
齐淑妃随手抓过床上的枕头使劲的砸到地上,冲着儿子的背影大声哭叫:
“你父皇眼里只有尉迟玥那个贱人!他早早的就在为那个女人的儿子铺路!你们在他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
“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了那个贱人的一双儿女!夏沐寒不死,我怎么拿到她手里的东西!?你懂什么,你这个逆子!”
“凭什么!凭什么我的儿子就不行?呜呜呜呜……”
逸亲王已经听腻了这些废话,冷哼一声,大步离去。
自己这母亲又何尝不是眼里只有弟弟。
父皇偏爱九弟,尚且还有个原因,毕竟他和尉迟皇后是少年夫妻一直都很恩爱。九弟又是名正言顺的嫡子。
可自己这母妃就跟疯魔了一般!同样都是她的儿子,心怎么就能偏成这样?
永安国公府也是一团乱。
周氏小产了。
皇帝雷霆之怒,处置了恭亲王和齐颂岩,整个朝堂都抖了一抖。钟吾琅琦在南书房忙到了戌时才回府。
刚一进门就听说周氏因为知道恭亲王被圈禁,受不住刺激小产了。本来他还挺期待这个幼子,不免也有些伤心。
可是没伤心多久,叶嘉又来哭闹,她不愿意嫁去恭亲王府上,生怕一但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父亲,您去求求圣上吧!女儿嫁进去跟坐牢有什么分别?”
叶嘉跪在国公爷脚边,抓着他的衣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还不如坐牢,坐牢尚且还能探监!父亲,您不能不管女儿啊!”
“您是尚书令,皇帝会听您的话的!”
啪!
钟吾琅琦被叶嘉的胡言乱语吓了一跳,这要是传进圣上的耳朵,自己定要倒霉的。
“管好你的嘴!皇命岂是儿戏,你嫁过去虽然出不了府门,但是也断断不会受苦的,休要多言了!”
说完便拂袖离去,这母女二人越发的不让人省心,还是异域美妾那里让人放松。
“父亲!父亲……”
除了这鸡飞狗跳的两处,前些时日还和恭亲王把酒言欢的几人,心中也都是惴惴不安,不知道圣上的怒火会不会烧到自己家来。
丑时末,忘欢楼的上房里。
一把锋利的长剑架在炎苏的脖子上。
辛止醒了,穿戴整齐准备先行离去,他可不想让京都的百姓都知道自己和花花公子一起在花楼里过了一夜,那指不定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正准备离开,突然回身抽出长剑。
在炎苏的脖子上比量了一会儿,又转到小王八蛋的胸前,那里有一个十字形的长枪伤痕,已经很淡了,但还是很清晰。
辛止用剑尖轻轻的描了一遍,他睡的可真熟,既然觉得自己想要杀他,竟还一点儿防备都没有。
是笃定自己不会动手,还是死在自己的手上也甘愿?
借着月光,辛止又看了睡着的人一会儿,随后转身离去。
“……”
辛止拔出剑的时候,炎苏就已经醒了。
向来睚眦必报的他怎么能放过一个用剑指着自己的人?
所以他没醒,也不知道有人用剑指过自己。
装睡的最高境界,就是连自己都骗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辛止规规矩矩的去太仆寺点卯视事。
炎苏忙着齐府抄家的事,通敌卖国等同于谋反,齐家的幼子、下人仆役也是要一并处死的,没有株连已经是皇帝仁慈了。
齐家富裕,连主带仆,人数将近二百。大昭又讲究这行刑的时辰,每日也就那么一会儿。
在东街刑场连着砍了三日,这才算是执行完毕。
第一日还有百姓来围观,到了第二日第三日大家都会远远的避开。
刑场的地面被血染的通红,也不知道要下几次大雨才能冲的干净,空气里都弥漫着血腥味。
炎苏骨子里是兴奋的,大量的血液刺激着他的本能,可是又不能显露出来,他只得闭上眼睛,用手帕捂着鼻子。
锦皓一直跟着他,不免有些奇怪,主子是什么时候这般仁慈了,竟然看不得血腥的场面了么?
斩完了就该抄家了。
炎苏带着龙骁卫去的,抄家可是个肥差,齐家又富的流油,那就是肥差中的肥差。
将士们忙活了两个时辰,连名贵的花草都没有留下。
“主子,您看这个!”
锦皓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册子,看样子有些年头了,册子的锦皮都被磨破了些许,字迹也有些泛黄。
【桌椅……柜子……床榻……妆匣……屏风……梳镜……碗碟……花瓶……首饰……墨宝……古籍……绸缎……】
这是一份女子的嫁妆单子,有好些被打上了记号。
炎苏越看越熟悉,不由得蹙眉。这单子自己是见过的,正是当初老皇帝为爱女出嫁精心准备的十里红妆!
他曾经照着单子盘点过,手里的这份明显是誊抄的。
“这个是在哪里找到的?”
“回主子,是在齐颂岩睡床的夹缝里。挪床的时候掉出来的。”
他把公主殿下的嫁妆单子誊抄了又藏起来是什么意思?这勾勾画画,莫不是在找什么东西?
“先回去盘点东西吧!”
炎苏把手里的单子折好,揣进袖袋,一时不知道母亲的嫁妆有什么玄机,但感觉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保不齐和公主之死有关。
他一直以为母亲的死和便宜爹脱不开干系,但是这齐颂岩的死活,便宜爹又摆明了毫不在意,二人似乎并没有拴在一根绳上!
难道是后来翻脸了?
他好像找到了麻绳的一个线头,就差给它理出来了。
等这些事料理完了,就快要到炎苏的冠礼了。
炎苏很少去大理寺点卯,大多数时间泡在军营里,每天玩命一样练他的长枪。每隔两天就去东宫找师父讨一顿打。
可他现今的身体早已不是两年之前,再不会因为练武而累的精疲力尽。哪怕是从早练到晚,精力还是释放不出去。
辛止这些天都没被骚扰,他自然不会主动去找炎苏,可是却常常在想,那个人在做些什么……
锦风就像个普通的小厮一样,跟进跟出,鞍前马后。
“你听说了么?那个小公爷,啧啧,真是越来越荒唐了。”
“嘘!你不要命了!”
“小声些,小声些!”
……
辛止从太仆寺回府的路上,在街头巷尾听见炎苏的名头好几次,他好像又干了什么了不得的荒唐事,被百姓这样津津乐道。
“公子,您别看我,我一直跟着您,什么也不知道啊!”
锦风对上辛止询问探究的目光,一个劲儿的摇头。“要不,我去打听打听?”
辛止想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小哥,劳驾打听下,那个小公爷又干什么了?”
锦风挤进人群,一脸八卦的询问。
尽管那些人先前还说着小声些,不可说,但是这一有人打听,立刻就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讲的绘声绘色,就好像事发之时就在现场一般。
锦风又挤了出来,脸色丰富多彩,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看着辛止咽了咽口水。
“你主子又干什么蠢事了?”
辛止看着他那副吃了苍蝇又吞了屎的表情,就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公子,这个……”
锦风有些左右为难,不过即使自己不说,公子大概过不上半个时辰也会知道的吧?
“不想说就别跟着我了!”
“您误会了,我在想要怎么说……”
锦风凑近了一些,低声简明扼要的说了下刚才听到的八卦,“公子,百姓传的未必是真,要不我去打听下虚实?”
“不必!虚实与我又有何干系?”
辛止的脸瞬间就黑了,周身全是火气,瞪了锦风一眼大步往家走去。
他肺子都要气炸了!
百姓都在传,昨个儿夜里炎苏在花楼玩死了两个小倌儿!
锦风觉得自己可能是闯祸了,纠结了一下,还是拐了个弯,飞身回了永安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