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没看着，书就定主了。
输的如此草率，他怎能甘心？
掌柜一脸正色的说人话：“这位公子，此书是这姑娘先付了定金，已经是她的了。你若还想要，可再预订一本，过些日子来拿也是一样的。”
他这会儿已经从钱眼儿里钻出来了。
为了卖一本书多的利钱，毁了书店的信誉。
根本不值当呀！
东家知道，还不得罚他月例钱啊？
希望现在表现好些，东家能少罚点儿。
捏着银票，顾知秋嘚瑟的当扇子似的扇风，朝青袍男招招手。
“你小子这么喜欢强买吗？我看你这身儿挺适合我家车夫穿的，本小姐出五倍价儿，脱吧~哦，里衣不要，我嫌脏。”
车、车夫穿的！？
她甚至还以为自己会脱里衣？
青袍男气的哼哧哼哧的喘气：“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这不跟你学的么？”顾知秋鄙夷的对他竖了个中指，“回旋镖扎到自己心窝子，知道是欺人太甚了？”
青袍男皱眉盯着她比的手势。
虽然不知是什么意思，但肯定不是什么好寓意就对了。
“我又没说错，她一个女子，看这么深奥的医书看得懂吗？”
白裙女子捧着书，听到他这话，冷声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顾知秋附和点头。
“就是。这人简直问了句废话，喂，你猜她为啥要买这本书？”
她好似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刺痛了青袍男的心理防线。
依旧嘴硬。
“哼，不懂装懂。你家中长辈也不管管，不怕你在外丢丑辱没门楣？”
白裙女子嫌恶的蹙眉。
“我尹家祖辈多出御医，世代兢兢业业为皇上效力，你若再出言羞辱，我便状告你质疑皇家选贤无能，挑衅帝威！你既如此自大，不知阁下可敢报出祖上大名？”
“尹家？”青袍男哽住，不可置信的看她，“你、不可能！尹御医深受皇上器重，你若是他后辈，怎会在平江镇这种小城居住？”
“谁告诉你，我在这儿居住的？我回祖宅祭拜长辈，归京路过此处罢了。”
若不是住不了太久，即将启程回京，她也不至于这般执着那本医书。少见的疑难杂症类，在京中算偏门的书籍。
尹杜若看他那神情，就知道他心有忌惮。
她原不想搬出名讳节外生枝，偏偏这人言语欺辱到了家中门楣，那她自然不能软了气势。
顾知秋隔着面纱，像是真人追星一样的星星眼。
古代的医学世家，还出御医，天爷~
活的！
没想到意外的帮了个女大夫，哎嘿，意外之喜。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跟大夫肯定要打好坚实关系。
荷香挽着她胳膊难掩激动。
“小姐，是在太医院都颇有盛名的尹御医！听说他有一子一女皆是名医，小孙女儿更是出了名的医道天才，难道这位就是……”
顾知秋缩了缩脖子：“真刺激~”
这回青袍男没话说了。
他家也只是在当地小有名气的医馆，哪儿比得上京中的，而且还是御医！
他脸色一白，意识到自己可能闯祸了。
但又有点庆幸，他没将自家名头说出来。得罪了京中尹家，他爹知道估计得抽死他！
门外看够热闹的蓄须男子，潇洒打开折扇进来。
“尹家是医道世家清流，人才辈出。哪怕是尹家女子也多是自幼学医，备受京中贵妇青睐，多与之交好。没想到能在此地遇见贵客，实在是在下招待不周了。”
青袍男听他的补充，脸色更难看了。
他竟然说错了。
这女人好像真不是花瓶！
顾知秋：“哎？你不是刚才在外面，那位出言为女子说话的好人么？”
蓄须男人笑了笑：“惭愧，不及姑娘十分之一。”
掌柜的一看到蓄须男子进来，身形立马抖如筛子。
对上男人审问的眼神后，果断一个飞扑滑跪到他面前告罪。
“东家，都怪小的一时迷了心智，险些毁了书局清誉。小的自愿受罚，求东家再给小的一次改过机会！”
“你还知道做的不对？”
“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掌柜苦着脸求饶，见他将视线看向那白衣姑娘，连忙挪了挪方向。
“姑娘，小的知道错了。您就看在小的及时悔过的份儿上，原谅则个……”
尹杜若这会儿顺利拿到书，心情缓和许多。现在见到掌柜被问罪，倒也没有仇恨到要让他丢了活计。
她侧眸转向顾知秋：“姑娘觉得如何？”
“我？”顾知秋摆手，“我都行的，他还没惹到我，该是你决定。”
“你既已悔过，这事儿就作罢了。以后切勿再犯。”
掌柜松了口气，连连道谢。
蓄须男子伸手点了点他：“既然客人不追究，那这次就罚你两个月的例钱，若有下次，我可留不得你了。”
“是，是！再没有下次了。”
“这位公子——”蓄须男子斜睨想要趁机溜走的青袍男，“你父亲好歹是个有点名气的医者，怎会生出你这般不会正眼看人的儿子？辱没门楣这话从你口中说出，着实讽刺。”
青袍男身形一僵，立在原地不敢动了。
“你，你想怎么样？”
“做了错事，连句道歉都没有。你爹是这么教你的吗？”
他咬咬牙，想到家法，认命闭眼深吸一口气：“是我小看女子了，我向姑娘道歉。”
这话说的倒还是句人话。
顾知秋咧嘴笑了。
尹杜若听到了满意的答案，轻嗯一声。
“我接受道歉。”
话音一落，门外的几个吃瓜群众发出参差不齐的鼓掌叫好声。
青袍男松了口气，只感觉脸上犹如火烧，掩面而逃。
这回，蓄须男人没再拦着。
他回身朝尹杜若抱拳致歉：“姑娘心怀宽广，在下佩服。但今日之事，小店实属招待不周，姑娘可再挑选几本中意的书籍，以此当做赔礼。还望姑娘，勿嫌礼薄。”
顾知秋默默向他竖个大拇指。
好靠谱的公关执行力。
尹杜若笑了笑，知道他是怕自己记恨，没有拒绝。
“那，小女子就却之不恭了。”
蓄须男面色舒缓，又对顾知秋道：“这位姑娘仗义出面，没有直言反驳，却字字都打到他脸上了，叫人听得十分解气。如此口才，靳某佩服。不知姑娘想买什么书？”
她眨了眨眼：“这个，我还真没想好具体要买哪本。”
闻言，尹杜若温声道：“姑娘如果信得过，不如告诉我想看的大致类目，我可为姑娘推荐几本。”
顾知秋欣喜看她：“可以吗？我想看的类目不少，会不会太麻烦你啊……”
“不会啊，”尹杜若微笑摇头，“姑娘今日帮我出了口恶气，也想帮你做点什么。”
门外的那些人，有些估摸是觉得没帮她说话不好意思，这会儿已经四下散去。
先前，他们倒是也有帮她说过几句公道话。但忌惮那青袍男子是哪位名医后辈，所以不敢站出来罢了。
她能理解。
普通人都会生病，自然大多怕得罪有名的大夫。
她没怨那些人旁观，却明白顾知秋站出来为她打抱不平，有多么难能可贵。
她欣赏这个耿直善良的姑娘。
话说到这份儿上，顾知秋当然不会再客气，两人有说有笑的在书架挑了许多本书。
一起蹲身找书时，无意间看到尹杜若面纱飘动后的恬静面容。
顾知秋后知后觉的盯着她白裙上的粉荷绣花，脑中想起了今早对面看到少女。
“哎呀，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