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头站在门口，静默了很久，才艰难地抬起手，敲响了门。
钱大爷在里面刚应一声，钱老头心里就生出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钱大爷笑着拉开门，一看见是钱老头，立马就笑不出来了。
毕竟都是同一个村的，钱老头家发生了什么，钱大爷心里一清二楚。
他看着门外仿佛一夜之间比自己还要老了的钱老头，心里酸楚不已。
他想帮他，可又放不下过去。
钱老头让钱二郎跪下，他一脸疲色地看着钱大爷，“哥，我这回真的走投无路了，求求您帮帮我吧。”
钱二郎也道：“大伯，你帮帮我吧，大丫还小，她不能没有爹。”
钱大爷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当初的场景，多么相似的一幕啊，只是角色颠倒了一下而已。
钱大爷不由得冷了脸，“你不用给我来这套，当初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就差给你跪下了，你可曾选择帮我了？”
当初钱老头不肯借钱这件事儿，始终是钱大爷心里的一根刺。
钱老头一脸悲戚，“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我给你跪下了！”
钱老头说着，就跪了下去。
钱二郎一脸震惊地看向钱老头，眼眶瞬间就湿润了。
钱大爷身形一顿，他冷哼一声，侧过头不去看他，“如果不是需要找我借钱，你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后悔吧？”
钱家当时就只有钱大爷和钱老头两个儿子，钱老头又是老来得子，从小被宠得没边儿。
钱大爷也就这么一个弟弟，小时候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不让着他？
可他又是怎么对他的？
钱大爷越想越寒心，他啪的一声摔上大门，不愿再看到钱老头的脸，他道：“你走吧。我是不会借你的。”
钱老头连忙起身拍门，还欲再说什么，却被钱二郎拉住了，“爹，咱们走吧。”
这是他自己造的孽，他不想再让他爹这么低三下气地去求别人了。
要打要杀随便好了。
钱老头苍白着一张脸，“不借了？那你怎么办啊？”
钱二郎站起身，道：“不借了，大不了就是被卖去做工罢了，我不怕。”
钱老头瞪了他一眼，“你说的什么胡话，爹就算是砸锅卖铁，也不会让人把你给卖了！”
钱二郎红着眼眶点了点头，扶着脸色苍白的钱老头往回走。
可两人心里都清楚，这个钱，怕是真的还不上了。
夏明倚着大门，瞧见他们两人空手回来了，他得意笑道：“这是怎么啦？怎么都愁眉苦脸的，没借到钱吗？”
钱老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里恨极了。
老天爷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个祸害给收了！
夏明就跟没看见一样，依旧笑着，“没借到钱好说啊，只要您把我媳妇儿还给我。我大舅子欠我的那两吊钱，直接作罢，就当是给您的彩礼了！”
钱老头彻底恼了，他居然还敢打欢的主意！
他歇斯底里地怒吼着：“夏明！！你一门心思地算计我钱家，对你有什么好处？！”
夏明故作无辜地耸了耸肩，“我这分明是在行善事，好不好。不仅替您带走一张吃饭的嘴，还给您免了债。您说说您，不感恩就算了，居然还冤枉我。”
钱老头被气得胸闷气短，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恨不得直接一口咬死他！
钱二郎也气得牙痒痒，但他没接夏明的话茬。
他一边拉着他爹往里面走，一边宽慰道：“爹，您说了，以后谁见了他都不准搭理他，您别自己光说不做。”
但钱老头依旧气得不行，他一进堂屋，就把夏明这不要脸的行为给骂了一通。
众人也都是怒火中烧，恨不得亲手撕了夏明。
但钱氏却突然道：“爹，要不我跟他走算了。”
钱大郎却怒了，“什么叫跟他走算了，好不容易把你从火海里拉回来了，你还上赶着要跳回去？！”
钱氏心里的愧疚终是把她压垮了，她难以抑制地哭喊着：“这一切本来就是我招来的，理应由我来结束这一切！不就是跟他回去嘛，都同他过了六年了！这六年我都忍过来了，这以后我依旧可以忍过来！”
钱二郎也怒了，“我不同意，这怎么就是你招来的？！这是我自己造的孽，我自己担着！你要是敢走，我也就不活了！”
李氏一听这话，立马慌了神，她哭着捶打钱二郎，“你说的这是什么胡话，你要是不活了，我和大丫怎么办？她还没满月呢。”
钱二郎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钱氏哭得更凶了，她刚想说什么。
赵氏却一拍桌子，给她吓得一抖。
赵氏怒道：“行了！都别说了，谁也不许走，谁都给我好好活着！你们都给我消停点儿，娘再想想办法。”
可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时能有什么办法呢？
一个村子里能借的都借了。
钱大爷求也求了，这马上就要晌午了，现在就算是去卖地，也来不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