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大哭一场,之后便将自己关在了房中。
她整天足不出户,唯有宫人穿梭其间,送饭送药。
楚令仪遣人探视,并命人将此事禀报给慕容英。
但这两个人一个说自己无恙,另一个则置若罔闻。
无奈之下,只得暂且按下不提。
清清终日凝视着那张药方,不留丝毫空隙让杂念侵扰。
猴子又不会伪造药方戏弄她,长生散的秘密,一定就在这里。
于是,她反复斟酌剂量,调配药材,却始终无法得其要领。
之前陷入困境,常有指引出现。
如今困惑良久,却是一片死寂。
想必他已经走了,否则怎会忍心见她坐困愁城?
念及此,清清心痛如绞,连忙闭目摇头。
忘记他这件事,先前不是做得很好吗?
往后一定能做得更好的。
她深吸一口气,取出《百草集》,打算再看看药方上那些药材的描述,或许能有所启发。
书页翻开,冬至那晚的纸青蛙跃入眼帘。
清清一怔,指尖轻触,淡去的回忆在瞬间清晰如昨。
同生共死,刻骨铭心,她如何能忘掉?
心中思绪万千,手上不自觉加大了力道。
待回过神来,那青蛙已然皱成一团,难辨原形。
清清心中仿佛空了一块,急忙伸手,想要抚平。
可刚刚有所动作,却又停下了手。
或许,这便是天意吧……
她垂下眼眸,《百草集》正停在玄参一页。
玄参,又名重台,茎生茎,叶长叶。
别名?
清清一顿,忽地忆起问心崖另有所指一事。
这些药名,莫非对应的也是古称?
念头一起,她迫不及待地开始重新梳理药方。
一番调整之后,果然别有洞天。
只是其中几味药材,如今已然绝迹。
清清微微蹙眉,当即开始尝试以药性相近的药替代试验。
冬去春来,待小有所成之时,已是初夏光景。
清清推开门,手中紧握药粉,心里有些忐忑。
短短数月间,她似乎长高了几分,面上婴儿肥也褪去些许。
原本圆润的下颚,此刻显得尖俏了许多。
稚气渐褪,少女的娇艳婀娜愈发显现。
今日公主设宴款待群臣,御膳房内一片忙碌。
杂役将新鲜的鸡鸭割喉放血后,便置于一旁,着手准备其他菜肴。
全然未曾留意到门口伸出一只小手,悄无声息地将药粉洒在了几只鸡鸭的脖颈上。
后院中几人合力捉着一只肥猪,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其动脉割断。
见那肥猪已然无力挣扎,几人一边商议着烫毛刮毛之事,一边前去井边打水。
不料片刻之后归来,竟见那猪已然睁开了双眼,在竹竿上挣扎起来。
“见鬼了,这猪的动脉怎地又长回去了?”
话音未落,院子中又窜入几只鸡鸭。
它们脖子摇摇晃晃,脚下却健步如飞,甚是骇人。
“真他妈见鬼了?”
御膳房众人被这接连发生的怪事唬得目瞪口呆。
清清躲在角落,忍不住笑出声来。
很好,经她精心研配的长生散虽不及传说那般神奇,但配以素问诀,效果已然惊人。
只要为孟铁心持续治疗一段时日,即便不能使其痊愈,也能大大延长寿命,减轻痛苦。
想到父亲,清清有一瞬间低落,但随即又斗志满满。
骂她也好,讨厌也罢,她是一定要治好他的。
想到此处,清清一刻也不愿耽搁,只想立即向楚昭珩父女辞行。
刚离开御膳房不远,她便与专门照料她的小宫女星眠不期而遇。
“姑娘怎么不声不响便溜了出来,害得奴婢一阵好找。”
见她娥眉轻蹙,额间已渗出细密汗珠,清清微微低头,小声说道。
“是我太心急了......都是我不好,对不起嘛。”
说着,她做了个斗鸡眼的鬼脸。
星眠一下就笑了出来,旋即又板起了脸。
“平日里倒也罢了,今日宫中盛宴,若是不慎冲撞了哪位贵人怎么办?”
清清性情开朗,待人和善,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二人情谊愈笃。
即便深知她并非柔弱可欺之辈,星眠仍不由自主为她担忧。
“今天是什么宴会啊?”
清清闻言,不禁心生好奇。
“险些忘了,姑娘大喜。”
星眠一拍脑门,终于想起急寻清清的原委。
“是慕容大人,他与公主要定亲啦!”
清清一听,眼珠子险些瞪出眼眶。
她闭门研究新药的功夫,慕容英玩闪婚?
惊诧转瞬即逝,清清忽又想起一个重要问题。
他要娶公主,可梁溪还有一个痴心人在等他呢。
“慕容英是不是在宫里?”
清清皱眉,忍不住就想唾弃他。
果真没瞧错,十足十的渣男一枚。
星眠见她如此,虽不明就里,却仍点了点头。
“慕容大人此刻正在御花园中。”
清清抬脚便跑,想到什么又转身折回,塞入星眠手中。
“我方才帮御膳房的大妈摘了枇杷叶,这是她给我的,送给你。”
星眠望着手中两个豆沙包,尚未及反应,清清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哎,别走!”
清清刚到御花园,便见慕容英与几人谈笑风生,正向另一边行去。
闻听她的声音,众人不由纷纷驻足。
“这位是......”
其中一位身着文官服饰的青年望向清清,眼中满是好奇与惊艳。
见慕容英站在原地,沉默不语,清清只好自己找借口。
她指了指自己的脸,又指了指慕容英。
“你瞧瞧我,再瞧瞧他,猜猜我是谁?”
那青年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原来是慕容大人的妹妹。”
先前便听闻慕容大人与令仪公主关系匪浅,连妹妹都被寄养在宫中,由公主亲自照料。
如今看来,所言非虚。
清清心中暗道,这都是你们自个儿猜的,可不能算我撒谎,随即转向慕容英道。
“我有话想与你说。”
慕容英仍挂着和善的假面,脸颊上酒窝浅浅。
“舍妹顽劣,让诸位大人见笑了。”
其余人纷纷摆手,说了几句客套话,唯有那位最先开口的青年笑道:。
“慕容姑娘直率可爱,岂有半分顽劣?不知芳龄几何,可有婚配......”
此话一出,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你看错了,我就是顽劣。”
清清不明所以,却皱起了眉头。
“我要是不把话说出来,就要活活憋死了,你们能否先让一让?”
在场众人皆是官场老手,惯于圆滑处世,对于这般直白言语,一时不免错愕。
慕容英却忽然笑了起来,周围的压力似乎也减轻了几分。
“各位大人,实在对不住,我这妹妹被宠坏了,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不如各位先行一步,我与她说几句话便来。”
众人自然不好再继续逗留,纷纷点头应和。
待人走远,慕容英的视线缓缓落在清清身上。
数月未见,她的变化着实不小。
“你要与公主定亲,可是真的?”
清清见无旁人,直言相问。
若说原先尚有七分怒气,时间已将其冲淡至五分。
而此刻望着这双清澈专注的眼眸,那五分怒气不知为何,也已荡然无存。
慕容英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是,过几日便会昭告天下。”
“你怎么能这样?”
清清眉头拧成一团,小脸满是严肃。
慕容英见状,声音愈发柔和。
“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我打算......”
他话未说完,便被清清打断。
“我没想打听你的私事。我只想问,浣溪姐姐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