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好像有种预感
官健柏两手撑在拐杖上,身体微微前倾,用那双苍老浑浊的眸子盯着官莫北,缓缓道:“顾志勇死了,组织且得乱一阵儿呢,顾野回去就算再有手段,势力肯定也大不如前,要想缓过来那也是三五年之后的事了,难道他过了几年长了几岁,还会像现在这样为了情情爱爱去犯傻?”
官健柏是不信什么“忠贞不二,至死不渝”的傻话,甚至对此很不屑。
男儿志在四方,拘泥于小情小爱,只会丢掉志气,阻碍前进的步伐。
想到这,他不由想到自己那个傻儿子,刚刚还平静的面容上,恍惚间有些哀伤,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痛恨。
官莫北没有注意到祖父那一闪而逝的情绪,凝神在想顾野真的会这样吗?他真的会放下?可就算没有戚南风,顾志勇的死到底是跟他有关,顾野真能不恨他?
其实根本不用想,官莫北心里早已有答案。
官莫北正要开口答应祖父,好让他放心,就又听祖父说道:“纵使顾野要打击报复,那也是以后的事。但是,你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去m国,别跑到人家地盘上去,知不知道?”
官莫北一愣。祖父居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居然连他要去m国都知道。
那关于蓝采萍的事,祖父又知道多少?
官莫北摩挲着面前的玻璃杯,表面上看不出情绪,其实心里已经翻江倒海。
可还没等他开口问,祖父就先提了,“你蓝姨在m国养病,你想去看她,也等过一阵儿再说吧。”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官莫北不能不惊讶。
难道祖父知道他小时候被拐卖的事是继母和二叔所为?知道他现在要去找继母问清楚他母亲的死?
不,不可能。如果祖父知道,怎么可能容蓝采萍在官家待这么多年!
官莫北脸寒下来,那股怒气混合着愤恨直往脑门窜。
“慈善晚宴上见到季市长了?”官健柏突然问。
官莫北抬起头,努力平复动荡的情绪。
祖父今天一反常态的谈话方式,让官莫北有些不适应,话题转变得太快,不太像祖父一贯的风格。
“见到了,不过也没聊几句。”官莫北照实说。
官健柏点点头,“那就好。昨个我本来是要去的,衣服都换好了,临时接了个电话就没去。”
听祖父这样说,官莫北立马想到那幅李渔白的字画,祖父现在已经很少抛头露面,这次愿意出门恐怕也是为了那件藏品吧。
可是那幅画他已经拍下来送给岳父了,现在再面对祖父就不免有些心虚。
官健柏瞅了他一眼,不在意道:“东西再好,我都这把年纪了,也留不了几年,给亲家挺好。”
官莫北起身为祖父添茶,官健柏抿了一口,继续道:“季市长最近也不好过,少跟他来往,小心被人捕风捉影,留下把柄。”
官莫北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祖父说的“临时接了个电话”是这么个意思。
看来祖父已经听到了什么风声。
有些内幕,在极少数人士的圈子里本来就不是秘密,彼此也会互通有无。
“之前不是还说他要往上升吗?”
官健柏摇头笑笑,“里面的事儿很复杂,你别掺和就对了。”
官莫北倒是不担心,他本来就与季叔平没有过多来往,平时见面也只在一些公开活动上,私下里并没有什么交情。
官莫北又坐了一会儿,看祖父有些乏了,刚想劝他去休息,就见管家端着托盘过来。
“老爷,该吃药了。”
官莫北一看那些药,眉头皱起,“怎么现在要吃这么多?都什么药?祖父你最近哪里不舒服吗?”
他知道祖父有高血压,心脏也不太好,可是之前从没这么夸张地吃药。
官健柏接过水杯,将手中的药就着水一口咽下。
管家望着官莫北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没说,默默地退到官健柏身后。
官莫北瞄了管家一眼,若有所思。
“人老了总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不妨事。”官健柏轻描淡写道。
好像对于生老病死这回事,并不放在眼里。
谁不会老,谁不会死。
他官健柏在京都这片天叱咤风云几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世事艰辛,荣华富贵,都经历过了,这一世也总算没白活。
官莫北心里不是滋味,生硬地说道:“请陆医生来看过了吗?这些药都谁开的?”
陆医生就是陆景逸的爷爷,年轻时是官健柏的私人医生,两人交情匪浅。
官健柏可能真的有些累了,脸上疲态尽显,缓缓道:“看过了,就是血压有些高,别的没什么。”
官莫北知道祖父没说实话,盘算着怎么把他尽快带到医院去做个全身检查。
“你这次去看你父亲怎么样?”
官莫北没想到祖父会这时候提起父亲。
“父亲挺好的。”
“就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官莫北望着祖父,“您要是想他,我现在就派人把他接回来。”
官健柏但笑不语。沉默了好大会儿,眯起眼睛望向窗外。
太阳高照,刺目的光线穿透餐厅的玻璃窗照射进来,实木餐桌上的杯杯碟碟都泛着光,看着有些眼晕。
好好的一个早餐,不知道怎么吃着吃着就变成了这样。
官莫北胸口发闷,堵得慌。
他朝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会意,上前搀着官健柏回卧室休息。
不知是不是错觉,官莫北总觉得祖父这次看着老了许多,精气神也不如从前。
可明明他们前几天刚见过,中秋节那天他们祖孙二人去戚家提亲,祖父满面红光走路带风的样子跟现在好像判若两人。
现在,他居然连走路都要人搀扶,讲话也有种中气不足的感觉,从前的威严好像都消失不见,真的变成一个羸弱的老人。
官莫北目送着祖父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莫北啊。”官健柏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官莫北不知怎的心突然往下坠,好像有种预感祖父要对他说些什么。
是今天喊他过来真正要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