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周祁眉眼黯然，温老爷子无奈，“我是看出来，我劝不动你。”
周祁又深吸一口气，“老爷子，这件事说到底是我的错，你别难为温念，不管她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她。”
“她都不管你的死活......行行行，你是情种，我劝不动你。”
温老爷子一副气得不想跟他说话的样子，缓了缓又问，“你们究竟什么时候开始的？你要是早些说，我也能拉你一把，不至于让你陷进去。”
他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精光，目光不动声色观察周祁的表情。
周祁静默了一会，无奈苦笑，“其实，我们真正开始，也就最近的事。”
“哦？”
温老爷子挑眉，显然根本不信。
周祁像是没看到，双眼空洞，“就像您老说的，我们之间差距太大，家世背景，各方面、加上我先前和安娜的关系。”
“老爷子，不是我不想早点说，是我怎么说？”
他继续苦笑，“如果我和安娜结婚了，那我就是温念的妹夫，现在要我告诉您......难道我就没有那么理所当然？”
“再者，”周祁顿了顿，“我心里一直怨着安娜，额不想和温家再有牵扯......老爷子，恕我冒犯。”
这个说辞，温老爷子倒是勉强接受，毕竟他当初没有往感情方面想，就是因为笃定周祁对安娜对不忿，以及他和温念之前曲折的关系。
“既然这样，你怎么就不守住？”
周祁摇头，笑得无奈，“老爷子，就温念的好，是个男人就无法拒绝吧？”
温老爷子没有说话。
“人一旦有了贪念，就再也无法克制。”
周祁猛然抬头，“对了，老爷子，我和温念开始在一起的时候，是因为温念被人算计。”
温老爷子立刻皱眉，“嗯？有这事？什么时候？”
“就是几个月前，我原本打算向温安娜求婚，结果知道了她和言绍的事，我一气之下喝醉了，结果上错车.......”
周祁一脸惭愧，讲述起他和温念第一次的阴差阳错，末了还补充。
“事后，温念差点杀了我。”
当时的温念，是真起了杀心。
温老爷子脸皮绷得紧紧，好一会才怒声咆哮：“老王！老王！你去查！给我查，到底是谁算计到我温家人的头上！”
“这么大的事，你们就都瞒着我，打量我是要死了是吗！”
他情绪起伏很大，忍不住又咳起来。
周祁和王叔都有些紧张。
“老爷子！”
“我没事，”温老爷子摆摆手，极力压抑着什么，“你继续说，后来呢，后来怎么回事？”
“后来，温念好像有段时间被您老催婚，她，她......”
周祁有些难以启齿，“她就把我带走，想，想生个孩子。”
他越说声音越低，但老爷子却是什么都听清，气息一个不稳，险些又要发火。
“温念，温念她是想气死我。”
“我说她那段时间，那么多青年才俊看不上眼，原来一早就打算好，只要孩子......你继续说。”
“我倒是想听听看，她还有多少想法。”
“......后来，温念知道周家的老宅地契在安娜手里，就设法弄到手，想要逼我跟她生孩子，我没答应。”
周祁吁了一口气，“我当时我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就是单纯不想搅和进她和安娜的纠葛，她生气就走了，过了好久......”
“我们再见面的时候，就是在温氏的员工餐厅，不过老爷子，那个时候我们真没什么。”
他想到什么，“不过，有一次她让我送她回岳阳楼，我出去的时候，好像看到你和王叔过去，哦，还有姑小姐。”
看到他，还有温明欣？
温老爷子立刻想起，他在温明欣的撺掇下去岳阳楼的事，那天温明欣说有人看到是个男人送温念回岳阳楼。
所以，温明欣没有说谎，那天确实有男人送温念回去。
那个男人，就是周祁？
温老爷子有些不可思议，看着周祁，低沉道：“继续说。”
“再后来，是我姑姑一直记挂着老宅的事，身体越来越差，我没办法，只能找温念，让她出价卖给我。”
周祁叹了口气，“正好明珠那个时候受伤，她就让我顶上，让我去给她干活，这件事老爷子你是知道的。”
“嗯，我确实知道。”温老爷子眼眸阴沉，“怎么？那个时候，你们还没在一起？”
“没有，”周祁摇头，“其实温念一直有提过，不需要我负责，只要我给她一个孩子......我们之间，确实也有过几次情不自禁......”
他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但我们确实没有在一起，我那个时候还无法说服自己。”
“哦，为什么？该发生的关系发生了，你也说了，没有几个男人能抗拒温念。”
温老爷子神情阴鸷，语气还是紧绷的。
这次周祁显然沉默更久，他久久才自暴自弃得摇头。
“因为选择在一起，对我来说是一辈子的事，我是个男人，我需要考量的是方方面面，温念是很有能力，但她有能力，不代表我就要站在她身后，我想要的是保护她，有男人的担当。”
“说心里话，站在温念身边，我不是没有压力，或许我穷极一生，都无法积累到温氏现在一年的盈利。”
“我需要思考，如果有一天，我站在她身边，会不会有人笑话我吃软饭，靠女人的裙带，少奋斗三十年这样的话。”
“......”
车内的气氛凝固，温老爷子一脸高深莫测，周祁则是一脸苦恼。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就最近吗？”
“嗯，就最近，”周祁勉强打起精神，“就是明珠回来上班之前，公司发生了一件事，投标泄露，我被误会，生气了。”
“后来我找温念说清楚，那一次，才确定在一起。”
“之后我出差，回来以后就更加确定，我想要好好保护温念，我一直以为她和我一样想法，是想和我一起去面对未来......”
他越说越激动，“可是我没想到，她原来还一直抱着那个念头，她对我的心思一直都没变，也就是说，不是我，也能是别人......”
“周祁你冷静点。”
温老爷子见他状态有些不好，“好了好了，多大的事，你别放在心上，一切有我呢。”
“温念现在是想不通，等她想通了就好。”
一番安抚，温老爷子让司机小李把周祁送回去。
“你回去好好休息，等平复好心情你再来，咱爷俩好好唠唠。”
等周祁上车走远，温老爷子面上的慈和一扫而空，眉头紧绷着。
王叔久等不到他出声，试探性开口，“老爷子？”
“王叔，你说周祁的话，还能信吗？”
温老爷子眯着眼，若有所思。
放在从前，他或许就信了，毕竟他自认为熟练掌握周祁的性格和为人处事。
但偏偏，周祁就是在他认为不可能的情况下，和温念走在一起。
王叔摇头，“老爷子，这么大的事他都能瞒着您，可见周祁此人滑头，不老实，他的话不可全信，要防着点。”
“确实要防着点，”温老爷子点头赞同，“这样，你按着他说的那些事，一件一件查。”
“我就不信查不到端倪。”
“诶，老爷子，我这让人去。”
王叔应声，“那，要是周祁真的有所隐瞒，老爷子准备怎么做？”
“呵，隐瞒？”温老爷子冷笑，“我在意的是他隐瞒？从他选择和温念在一起，他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车窗上倒映着扭曲的老脸，有些狰狞恐怖。
“原本他不想为我效力，我也不勉强，但他偏偏和温念搅和在一块，我放过他，那就是在自掘坟墓。”
他阴鸷着脸，“等温念怀孕，就差不多是时候动手收拾他，你安排一下。”
王叔有些为难，“可是老爷子，周祁和大小姐的关系明牌，大小姐她......肯定会有所防范，我们不好下手。”
“哼！”温老爷子咬牙切齿，“到了那时，她还能防范到哪里去？实在不行，就把言绍弄回来，周祁肯定想报复，有言绍在，不信他不上钩。”
“反正言绍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养着他也费事。”
“是，是。”
提到言绍，温老爷子又想起来，“对了，海外的钱追回来没有？对方到底什么人？到现在还没结果吗？”
提到这事，王叔也很郁闷，“都还没，这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人一波一波来，一波先把言绍抢走，又来一伙人把言绍抢过去......”
“行了，这些过程我不想听，我要的是结果，结果，你懂吗？”
温老爷子脸色阴沉，“王叔，那可是我日后的指望，坚决不能丢，明白吗？”
“是，我知道，老爷子你放心，我一定把钱追回来。”
王叔郑重应声，顿了顿，“老爷子，海外那两拨人，有没有可能其中有大小姐的人？”
温老爷子不可思议得瞪他，“你说什么呢？温念怎么可能知道海外的事？海外的事不是只有你，言绍知道？”
“温念哪里来的通天本事，能知道这些？还是说，消息是从你这里走漏的？”
“不不不，”王叔吓了一跳，“老爷子，我怎么可能走漏消息？这件事我瞒得好好的，谁都不知道，就是我媳妇，她也不知情。”
“我就是怀疑，毕竟这突然冒出人来抢言绍，言绍这东西，谁会想抢啊？”
他冷汗直冒，就怕解释不清，跟在老爷子身边几十年，没人比他更清楚老爷子的手段。
温老爷子看他紧张，笑容扬起，“你怕什么？不是你就好，我也没说是你，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吗？放轻松点。”
说着还拍拍他的肩头，王叔扯着嘴角，笑得有点难看。
下一秒手机来电，王叔立刻接起，暗自松了口气。
是送周祁回去的司机小李。
原来周祁没有回岳阳楼，而是让小李送他回原先的公寓。
王叔挂断电话，擦掉额上的冷汗，“老爷子，你怎么看？”
“怎么看？哼，”温老爷子眉眼不屑，“我看不上周祁的就这一点，感情用事。”
“当初为了安娜，他不顾自己的抱负，俯首甘为女人之下，帮着安娜那个草包收拾烂摊子，现在呢？又为了温念神魂颠倒，他还有一点男人样吗？”
王叔试探性问，“老爷子的意思是，周祁是因为大小姐的话，所以暂时无法面对大小姐？”
“除了这个，还有其他可能吗？”温老爷子嗤笑，“他要是把和女人谈感情的时间，都用在工作上，早就做出一番成绩。”
“看他刚才离开那个样子，离开女人他就活不了了？”
王叔斟酌再三，还是开口，“老爷子？这里面会不会有诈？”
“有诈？”温老爷子冷哼，“或许吧，不过江山易改，周祁永远是把情意放在第一位，就这点来说，温念可比他强太多了。”
王叔点头，附和几句，但心里却还是隐隐不安，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偏偏老爷子在这些事情的判断上，从来听不进别人的意见。
他就是要其他想法，也只能稍稍提点意见，并且他也不敢多说。
毕竟海外那个事，老爷子的所有资金转账，都是用的他媳妇的账号。
刚才他只是提了其中一波人是温念，老爷子就已经怀疑到他头上，谁知道他再发表意见，会不会给老爷子添堵，再次引起老爷子的疑心。
王叔吞吞口水，想到他刚才没说完的，在海外抢回言绍的那波人。
那波人，王叔有一个怀疑，但也不是很确定。
毕竟当年那伙人，像人间蒸发一样，他们不应该出现的......
原本他想告知老爷子自己的怀疑，但老爷子质疑他的行为，让他瞬间只想到要自保。
希望吧，希望是他想太多。
那两拨人，不是温念，也不是那伙人。
***
得知温老爷子杀去找温念，原宥手执酒杯，那猩红色的液体摇曳生姿，带着隐隐的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