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初年,邢国,七月。
正值高温,然天气突变,刚过晌午,狂风、雷电、大雨、冰雹接踵而至。
一道闪电划过,迅雷不及掩耳,雷电击中了凉亭上一角的铜兽头。
此时的凉亭内正巧有两人避雨,二人都被雷电击倒在地,一个5岁的小孩名叫木耒,另一个是他的母亲軧侍女。
雨停后,许久才有人战战兢兢的去凉亭查看。
小孩的母亲已没了气息,那軧侍女被雷电击中右肩,脖颈处红的发黑,被击中的肩膀有些碳化,空气中还透着一点肉焦味。
那5岁的木耒被击中的是右手,并不严重,只是烧焦了一小块手掌的皮,此时的小木耒,双目无神,不哭不闹,右手仍旧攥着母亲的左手。
众人小心翼翼的将木耒的小手掰开,抱到卧房,然后小木耒大哭了起来。
傍晚,宠妾许姜的寝宫内,邢侯正在逗自己的小女儿。
侍臣来报:“君上,今日軧女携公子木耒于亭中避雨,天降滚雷击中凉亭,軧女遭雷击致死,公子木耒并无大恙,医官已诊视,仍哭闹不止……”
“晦气!速请祁巫前去,行巫神之法,驱避其晦气。这贱庶子,晦煞人也。”
“唯。”侍臣施礼退下。
许姜道:“这軧侍女乃是軧姒的侍妾罢,幸得君之垂怜,却遭此天谴,命中无福啊,君上需远离那晦气。”
“一贱庶子耳,即日移出宫去。”
……
木耒已受惊吓,本就哭闹不止,待身穿黑衣,头插羽毛的祁巫跳了一段大神之后,哭的就更厉害了。
直到第三天,小木耒才睡着了,伺候的寺人和隶臣也终于舒了口气。
睡着的木耒进入了一个梦,一个真实的梦。
梦中的小木耒有自己的爸爸和妈妈。
早上,妈妈把小木耒匆匆地叫醒,吃了1个鸡蛋,喝了一碗粟米粥,然后火急火燎的拉着小木耒出门。
把他放在一个有两个轮子的车上,妈妈在前,木耒在后。来到一个五彩的院子面前,妈妈把一个小书包塞到小木耒的手中,然后催促他快点进去,然后那个妈妈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木耒又哇哇的哭了起来,一个叫老师的女子哄了他好久,他还在不停的哭,直到很多小朋友把他围在中间。
“沐雷,现在都上大班了,不是三四岁的小孩儿了,你丢脸不?”
“哈哈,还哭,一会儿那些小班中班的小屁孩儿要来笑话你了。”
“你还哭,不怕以后找不到媳妇儿吗?”
……
一群年龄相仿的人都围着他,七嘴八舌的叽叽喳喳着,他都不好意思哭了。
整整一天木耒都在发呆,呆呆的观察着这个世界……
下午,那个妈妈竟然又来接自己了,那个妈妈并没有不要自己。
晚上,爸爸还带回了猪头肉,木耒吃的满脸是油,在原来那个世界是吃不到这种美味的,中午幼儿园的的肉丸和汤也是难得的美味。
晚饭后,木耒在妈妈的催促下,躺在床上慢慢的地睡着了,他又做起了梦。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便又回到了原来的世界。这次醒来的木耒也不再哭闹了,还是在回味那个梦。
原来自己的母亲軧侍女,曾经告诉过自己什么叫做梦。嗯,可能上次睡着后经历的那个便是梦吧。
对于5岁的木耒说,那是一个美梦,梦里吃了3次都美味的饭食。
醒来后的木耒,见到的不是自己的母亲軧侍女,而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
睡醒的地方是一个土屋,泥巴的墙面,烟熏的有些微微发黄。
“公子,君上有令,日后您居住此处,我照顾您的寝食……”
木耒什么也没有说,木木的顺从着,任由这个妇人给自己穿衣洗脸。不一会儿还端上来一碗粟米肉羹,这便是今日的朝食了。
肉不知是哪类飞禽的肉,要是以前,小木耒肯定吃的非常欢,以前母亲也经常做给他吃。
木耒低头喝了一口,可能是火候不够大,肉没有熟透,味道比母亲做的差多了,比梦中的粟米粥更是难吃许多。
勉强的咽下那一口粥,也可能真的不饿,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已饱。”
说完径自走到屋外,蹲在地上看蚂蚁。过了一会儿,他看到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干干瘦瘦的小女孩儿。
“你真的是公子?”
木耒不吱声。
“你就是公子,自来我家,宫里的侍臣,便往我家送肉和粟米。你以前是每日都吃粟米肉羹吗?肉羹太香了。你为甚不多吃些?”小女孩说。
“今日不饿,昨日在梦里,我吃到了更美味的饭食。额,这是哪里?汝又是何人?”木耒问道。
“这是蚕馆,我母亲是这里的大妇,蚕馆所有的蚕妾奴仆都听命于她,我叫惠。走,我带汝去看大白蚕。”不等说完,这个干巴瘦的小女孩儿,就拉着小木耒就向大门外奔去。
傍晚的时候,又到了饭点,这次木耒应该是饿了,吃了半碗粟米粥,里面还夹杂一些砸碎的麦粒,嚼的腮帮子都很累,剩余的半碗便推给了这个小女孩。
没了母亲的木耒,到了睡觉的时间,又哭了一次,哭也没人来哄,哭累了便不哭了。
很快,木耒就睡着了,他又做起了那个奇怪的梦。照例还是那个妈妈把他喊醒,催促着他穿衣、洗脸、吃饭、上学。
早饭照例是1个鸡蛋一碗粥,但是多了几根油条。怎么又是这个梦?怎么感觉那么真实。
为什么每日都要去那五彩围墙的院子?为什么要学习,要写字?为什么每天要吃三次饭?为什么这里的墙是白的?为什么窗这么大,还能看到外面?为什么这里的东西都那么好吃?为什么……
木耒的脑袋里每天都会冒出无数的为什么,当然最终极的为什么就是:我为什么每天都会做这样的梦。
就这样,在无数的为什么中,小木耒煎熬般的度过了六年。
在新世界里面,小木耒已经成为了一名五年级的小学生。
在那个旧世界里,木耒已经遗忘了自己的母亲,而父亲遗忘了他。这六年里,他一次也没有再见过自己的父亲。
木耒现在对这个蚕馆也越来越熟悉。慢慢的,他和周围的人,也都打成了一片。人们也似乎渐渐的淡忘,他是国君公子的这一身份,虽然和他交谈起来,还是言必称其为公子。
他和这个叫惠的女孩儿一起去采桑摘葚,一起喂蚕剥茧,当然还会一起吃烤蚕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