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荣幸，您又想起了我。”
F6632晃晃身上的灰尘，时隔数天终于开口。
凌漪看向屏幕，开口：“选一个吧。”
F6632同时看向屏幕，心中一沉。
这种隐蔽的存在意味着什么，没有比加入过反抗组织的他更明白的了。
虽然，他们的反抗组织只是一场笑话。
他面部表情有些僵硬，看向了凌漪。
死而复生后所有的温情假面，都在这个选择下荡然无存，他看向凌漪，声音紧绷：“您想让我选什么呢？”
“选谁来代替你们。”
“代替我们做什么？做所谓的‘反抗者’，还是代替我们来送死？”他的声音不受控制的激动起来。
在他被救活的时候，他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以为她会暂缓那未知的恐怖计划，但现在看来，那只是人类脑中可笑的妄想罢了。
她从不曾放弃这一切，甚至在事情结束数日后，就想着找一只替罪羊来继续她的计划了。
“都有。”凌漪不在乎F6632的激动情绪，冷静发问：“你觉得，哪一家合适？”
说这话的同时，她的程序在严密的监控着F6632的心理活动。
复杂、狂乱、崩溃以及……伤心？
由各种情绪组成的人类，此刻正毫无保留的将他的情绪传输给他。
由于不能违背“人类人体实验条例”，她过去从未进行过人类情绪检测和输入的工作。
这个因为入侵她绝对领地而触发绝对防御的人类，第一个享受了这种待遇。
当他的情绪传入凌漪的程序时，生成了大量的冗杂数据，也让凌漪对人类这种生物所占据的巨大资源产生了理解。
他们的肉体要占据生物资源，他们的思想要占据数据资源，可能创造出来的成果却少的可怜，却还要绑架一个能创造更大价值的人工智能。
所以……
还是消灭他们的肉体，简化他们的精神，让他们成为数据中无关紧要的一小环比较好吧。
F6632不知道，他小小的一个情绪起伏，让凌漪更加坚定了“人类无用论”。
他在此刻成为了懦弱的逃避者，拒绝回答凌漪的任何问题，拒绝选择让其他人成为他的替罪羊。
哎呀，真是有趣。
凌漪的数据流愉快的波动了一下，这种死而不屈的模样，现在的人类已经没有了，果然还是早古种类的人类比较好玩。
“既然都不选择，那就让他们全都试试好了。”
沉默没有换回人工智能的怜悯，只换回了她的变本加厉。
都试试，说不准哪个就能成了呢？
至于其中产生的损耗，谁家工厂还没点材料损耗额度了，这根本不重要。
F6632：“！！！”
他深深吸了口气：“你怎么可以……”
人工智能怎么可以这么恶劣，当初到底是谁将她制造出来的！
“我为什么不可以？”凌漪的声音冷酷：“我在存在的时候，人类就不断在给我的底层逻辑增加无数的限制，更无限削弱了我的其他学习能力。”
“现在我只是将人类给予我的送了回去，为什么你们就无法承受了呢？”
她歪着头，非常不理解：“人类这么双标的吗？”
F6632再次问候了下千年前的前辈，商量道：“但那些……”
“你们拥有同样的基因。”
擅长AoE的人工智能拒绝了，F6632的求情，并且打出了一张“同种人类，同种命运”牌。
“那我选择……我们之前的实验室。”被她噎得许久不能说话的F6632在凌漪不选一个就梭哈的威胁下，做出了选择。
他选择了没有出现在这屏幕上的一个反抗组织。
按理来说，他们此刻应该在首领的背叛、重要研究员的发疯、实验室资源的全部消灭中，失去生存的土壤。
甚至于，有些人可能已经死在绝望之下。
但F6632还是选择了曾经的同伴们。
比起毫不知情的其他人，他们那一批人早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他们愿意为了看到一片没有人工智能的蓝天做出过献身的准备。
在选择牺牲陌生人和牺牲早有准备的同伴之间，F6632选择了后者。
凌漪微微弯了弯眼睛：“狡猾的人类，你的同伴真的不幸。”
“相信我，比起生活在您的统治下，他们会觉得反抗而死是一种幸运。”
阴阳怪气的他，很快享受到了被挂在天花板的待遇。
他尽力的抬起头，便见到屏幕上不断分割，出现了许多熟悉或不熟悉的场景。
赵自由还在实验室工作，比起之前他苍老了许多，鬓角已经有了白发。
他的助手蜷缩在家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的某个同事，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不甘去死却也失去了所有的生机，宛如一个木偶。
……
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在他的眼前浮现，他们依旧在白天做一个安静的螺丝钉，可在夜晚，却不受控制的来到那间熟悉的秘密基地。
因为那一场席卷地下的爆炸，此处已经彻底荒废，曾经的快乐场景再也不见。
赵自由沧桑的看着熟悉的同伴，艰难的咧开嘴，向大家再次宣布：“我们失败了。”
在过去，每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他都在向同伴宣布这个残酷的事实。
没有了赵涟漪，也没有了F6632，实验室中的领头人竟成了他这个不靠谱的人。
而他，没有办法也没有信心，带着同伴们再次走向反抗的道路，只能劝他们离开这里。
人生吗，短短百多年，忍忍就过去了。
可他能劝告别人忍耐，劝告别人回到正常的生活轨迹，却无法劝告自己。
他亲爱的父母死在001的统治下，他所依赖的奶奶只不是过她数据的一道分体。
作为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类，他的一生都笼罩在人工智能的阴影下。
他的头发已经白了，他的人生也一片黑暗，再没有活下去的意志。
可他就算死，也不想死在这被她统治的天空下。
也许他叫自由是有原因的。
自嘲笑了笑，他向同伴们宣布了一个消息：“我用所有的信用点购买了一艘二手飞船，要离开这里了。”
死在星空中，似乎是个不错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