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絮般的雪花仍然纷落不止,压满枝头,真真是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小军吏踌躇在于秋风的营帐前,两只手抬起又放下,终于还是拨开了那层厚厚的帘子,双目通红,声音哽咽:“禀元帅!荆将军一行人遭遇雪崩,被埋丹佛坑!”
\"啪——\"
闻舟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倏地一紧,就好似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捏住了它一般,让他瞬间呼吸困难起来。与此同时,他手中那精美的茶杯竟也承受不住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伴随着那声脆响应声而碎。
刹那间,滚烫的茶水四溅开来,如同一朵朵灼热的水花,无情地溅落在闻舟的手上。然而,此时的他已然全然忘却了疼痛,甚至对那炽热的温度都浑然不觉。他的目光空洞无神,直直地盯着前方,双手却不受控制般地颤抖个不停。
阿鱼……
于秋风之中瞪大了双眼,满脸尽是难以置信之色。嘴巴微张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喉咙里却像被塞了一团棉花似的,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终于从极度的惊愕中回过神来,颤声道:\"怎么可能?望麒队向来以勇猛善战着称,怎会如此轻易地便被掩埋?更何况还有秦将军他们……\"
跪在地上的小军吏早已泣不成声,他\"扑通\"一声重重地磕下头去,额头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元帅,此次大雪来得实在是太过凶猛了,事先根本没有丝毫的征兆啊!荆将军他们就算是有通天彻地之能,面对这样的天灾也是避无可避啊......\"
站在不远处的郎求明眉头紧锁,手中紧紧握着那个神秘的八卦盘,不停地转动着。
他的眼神时而迷茫,时而凝重,口中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往年的风雪比今年可要凶猛得多,可即便如此,也从未曾发生过雪崩之事啊!难道真的是上天有意为之?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闻舟像是突然抓住了一丝希望:“军师的意思是,这是高句丽的阴谋?”
他想荆鱼吉人自有天相,怎会被困顿于风雪之中呢?
可郎求明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希望再次破灭:“就算如此,只怕荆将军他们凶多吉少……”
“不管如何!先救人再说!”于秋风不想那样多的弯弯绕绕,他只想将人先找到。
果然是关心则乱!闻舟心里暗啐自己:“召集人手,马上出发!”
于秋风心急如焚,亲自带队前行。
一路上风雪交加,闻舟却是丝毫不觉风雪的凌厉,他只一心想要快点,再快点……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众人艰难前行,终于到达丹佛顶。只见一片白茫茫中,偶尔露出几处兵器的寒光。
众人探着身子往下看去,郎求明原本被寒风吹得通红的脸霎时间就白了。
闻舟瞧见郎求明的脸色,心底瞬间凉了半截,但他吞咽了半天也只能吐出一个字:“挖!”
于秋风大喊:“快挖!一定要救出他们!”
士兵们纷纷动手,积雪冰冷刺骨,不少人的手都被冻伤,却无人停歇。
闻舟眼睛紧紧盯着挖掘之处,心中不断祈祷。
而此时被埋在洞里的荆鱼他们早已放弃寻找逃生的道路了。
这里完完全全就是一座坟墓,除了被堵住的洞口,完全没有别的出路。
随着时间慢慢的推移,众人的心情早已从一开始的激愤、不甘、恐惧,逐渐慢慢的归于平静,仿佛已经看到黑白无常来勾他们的魂。
洞内的气氛未免过于压抑,荆鱼很想激励他们,可干裂的嘴唇只能发出微弱的气息声。
太久了……
被埋至此,应有四个时辰了……真的很累了……
荆鱼觉得自己此刻竟有些头昏眼花了,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摸摸干瘪的肚子,巡视一圈一点吃食东西都没有……
也是……若是有,早就被发现了……
荆鱼不禁嘲讽似地扯扯嘴角,也不知……洞内的这些枯枝干草又能撑多长时间呢?
荆鱼又伸手去探被砸晕的人,还好,有生命体征……
好冷啊!
“小鱼儿!”
“小鱼儿!”
这声音好耳熟……
是谁?
姑娘?!
“姑娘!”
“小鱼儿!”
再次看到日思夜想的人,荆鱼不禁红了眼眶。
她觉得好委屈,姑娘怎得都不来看她?
“小鱼儿过来!”
齐明舒的声音还是那样悦耳,如鸣佩环,鱼心往之。荆鱼迫不及待地奔向齐明舒,环住她的腰,轻轻软软地喊了一声:“姑娘!”
齐明舒先是一怔,随即又露出浅浅微笑,轻抚着荆鱼得头顶:“小鱼儿好大的胆子。”
谁料,荆鱼只是在她的腰间蹭了蹭:“嗯。”
“呵呵呵,什么时候成了赖皮狗了?”
“才没有!”荆鱼闷闷的应声道。
突然,她好像又想到了什么,抬起头,两只黑亮如曜石般的眼眸直勾勾的看向齐明舒:“姑娘!我——帮你报仇了!”
“那个尖嘴猴腮的眯眯眼李源和络腮胡子胡老大都被我杀了!”她甚至怕齐明舒不记得,还将他们的特征说与她。
“李源……被我剥皮拆骨,胡老大被我用沙土掩面……这都是他们应有的下场!”
荆鱼的眼睛里充满了杀气和愤怒,让直视她眼睛的齐明舒有些心惊。
许是察觉到齐明舒的有些害怕,荆鱼眼里瞬间蓄满委屈巴巴的泪水:“姑娘,我错了吗?”
齐明舒轻柔的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痕,安抚道:“没有,你做的很好!”
荆鱼再次环住她的腰,轻轻嘀咕道:“没关系,我很快就来陪姑娘了,到时候姑娘怎么罚我都可以。”
齐明舒苦笑不已,她的小鱼儿怎得成了如今这副赖皮模样?
只是——
“若是你就这般来见我,我是不会见你的!”
“姑娘?”荆鱼惊愕抬头,可只见齐明舒的身体渐渐的变成透明的颜色,“姑娘!”
“小鱼儿不是还有事情未完成?”
“女子处事艰难,小鱼儿不是要让她们立于人前?”
“如此就要放弃了?”
“那我定是不认你这只小鱼的!”
齐明舒已经完全消散,而荆鱼原本环住齐明舒腰的手也不受控制的跌至地上。
“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