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有榕走到赵南星身旁,对着赵富道:“爹,南星卖土豆泥真的挣了两百多文。”
赵富神色不明,目光在赵南星身上打量。
最近这孩子变化大,比以往有主意多了。
从她孤身去伍家要回聘礼钱,后又与白家人争论,就能看出,她不是以前那个胆小懦弱的女娃了。
赵有柏眼底浮上笑意,垂头,悠悠起身。
“南星,既然你自作主张租了摊位,想来你对要做的买卖十分有信心,我不阻拦你。
只是方才我听你三叔说,他说你每日去城里摆摊,要很晚才能回来?”
“是,收摊后得亥时,回到家估计得子时了。”
赵有柏望着赵南星,“云城的城门,出城需要帖子,你夜里如何出城?”
“我租的摊位,是许家商行的摊位,可以通过合约纸出城。”
此事,赵有柏有所耳闻。
许家是云城第一商行,云城刺史,是许家姑爷。
所以城里有个规定,就是许家的租客,夜里可以拿着合约书出城。
赵有柏转身看向赵富,“爹,南星如今在村里受人非议,让她去城里闯闯也未尝不可,既然她卖土豆泥能挣钱,不如让她放手去做,夜里回来得晚,就让觅娃跟山娃晚上去接她。”
赵富张了张唇,幽幽目光越过赵有柏,看向身后的赵南星。
一个女子,深夜归家,村里人迟早会发现。
南星又才刚经历退婚,她夜深回家的行为,更会惹来村民的猜忌。
况且,她一路回来,路上会经过那么多村庄。
人多嘴杂,到时候流言漫天,只怕比现在还要难收场。
赵南星看见赵富眼底的复杂,走到他面前,十分坚定道:“爷爷,这个买卖,不管能不能成功,我是一定要尝试的。”
听见此话,赵有柏欣慰一笑。
南星比他有魄力多了,当年他去云城卖了大半年豆腐,跟家里人商议许久后,才决定去租个摊位。
而南星瞒着家里人,独自一人,也要租下摊位。
如今南星被退婚,日后想要有一门好亲,想来是很困难的,还不如让她去城里做点事。
不求她能挣多少钱,但求她有糊口的能力,说不定日后说门好亲,也容易些。
赵富背着双手站起来,深深一叹。
“行吧,既然你要做,就去试一试,只是如此奔波,不是长久之计,村里村外那么多人看着,你一个女娃天天深夜才回,闲言碎语,肯定会越来越多。
你的生意若是能成,就让你爹,把家里的铺子收回来给你夜里落脚,如此,你跟你弟弟们,都能轻松些。”
赵南星面上一喜,连忙转身看向老爹。
赵有柏嘴角挂着温和的笑,点了点头。
“听你爷爷的。”
赵富嘴角也浮上笑意。
如今这个世道,想要摆脱贫困,除了科举就是做生意。
家里这么穷,哪里有钱培养读书的料子。
想来,也只有做点买卖也许能改变一家子的命运。
自从豆腐生意做不下去,家里也想不出别的路子。
既然南星如今靠卖土豆泥挣钱,让她去试一试也无妨。
赵南星脸上止不住笑,走出了屋。
赵星觅和赵空青拥上来,“姐,怎么样?怎么样?”
赵南星眼珠转动,扬唇一笑,“爷爷和爹,都同意啦。”
赵星觅忍不住跳起来,被赵空青拉住,小声道:“二哥,你动作轻点,小心把娘吵醒了。”
“对对对,我们不能把她吵醒了,免得闹人。”
赵南星往伍氏的屋子看了一眼,屋里没有光,想来伍氏早就进入了梦乡。
她拉着赵星觅走到院子里,“昨晚的酱油和油那些东西呢?”
“我都藏在我屋子里的木箱后。”赵星觅悄悄道。
“好,我知道了,去睡吧。”
三人转身,正屋的三个长辈也走出屋,各自回了房。
赵有柏推开木门,轻手轻脚进屋,爬上炕。
窗外稀薄的光透过窗户照进屋,伍氏吧唧着嘴,翻了个身,眯了眯眼,看见赵有柏坐在炕上,吓得一个激灵。
“作死啊,半夜不睡觉,想吓死谁。”
赵有柏斜睨她一眼,无奈地叹了一声,拉了拉床单平躺下。
伍氏听见他的叹息声,眉头一拧,冷笑。
“怎么,赵南星那个赔钱货还没有回来吗?哼,指不定她现在跟哪个野男人在一起呢。
要我说,那日就该听我的,把她卖去城里换几个钱。也好过白白把她养大,一分钱换不回来。”
赵有柏翻身背对她,懒得听她说话,用床单蒙住了耳朵。
次日天一亮,伍氏起身,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穿上她最爱的那套淡绿色布衣,抱着赵沉香出了屋。
她走到厨房,看着锅里的土豆稀饭,皱了皱眉头。
“地里的黄瓜茄子不是有熟了的吗,怎么天天还是吃这个?”
她把大铁勺重重扔进锅里,不悦看向厨房门口的赵茯苓。
“茯苓,昨晚你姐回来了吗?”
赵茯苓瘪嘴,端着碗回头,看见伍氏凶狠的目光,她怯懦地垂下眼。
“回来了的,但一早就出门了。”
伍氏轻蔑一哼,“果然是个闲不住的贱蹄子,你爷爷都没有骂她吗?”
赵茯苓摇摇头,一口气把碗里的粥喝完,把碗放进桶里。
“大伯母,你要吃吗?我要洗碗了,昨天下雨堆了不少衣服,我得快点去洗。”
伍氏白她一眼,往屋外看了一眼。
“今天我要去清花镇,你看着点香娃。”
赵茯苓满眼不情愿,可又不敢说不,只得吞下委屈。
忽地,她想起昨晚,在心里挣扎了下,鼓起勇气道:“大伯母,你今天出门,家里的活就我一个人干了,我没有功夫照顾香娃。”
昨晚,赵南星跟她聊了很多,告诉她,只要伍氏有过分的要求,都要立马拒绝。
伍氏舀了一碗粥,“怎么,赵南星不是人啊,你叫她跟你一起干啊,她既然回来了,难道还想不干活?”
“姐姐最近要忙着修三婶那屋子,爷爷说了家里的活不让她管。”
“哼,还修那破屋子,我看她就是故意找的理由,被你们赵家人护着,以为有人撑腰,就想耍懒。”
赵茯苓不再看她,舀了一瓢水进桶里。
“反正我只干我的活,别的活,我顾不过来。”
伍氏诧异扭头,眼底浮上疑惑。
“诶,你这孩子,怎么现在连你也跟我作对了?香娃自己在院子里玩,你就把他看着,能耽误你什么功夫?”
赵茯苓抬起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她的话。
她把碗放在灶台上,“我走了,听话,看着点香娃啊。”
走出厨房,在她墙角找出一个麻袋藏进衣袖中。
她找到家里的黄瓜地,挑着成熟了的黄瓜,摘了半麻袋,又挑了一些茄子,提着去了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