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问雪勾起一笑,“你说你能承受这些流言,那你的家人呢?你的生意呢?你能舍弃吗?”
赵南星拧眉, “舍弃生意?舍弃家人?”
“是的,赵姑娘,你家人……说难听些。”许问雪顿了顿,“倘若你成为许家少夫人,不可能时常跟你家人见面。
而你的那几家店,也不可能还能存在,我们许家,不需要那几家店铺。”
许问雪眼底流露着一缕酸楚。
倘若她许家不能成为殿下的助力,倘若许问舟不能辅佐殿下,只怕她一辈子,也回不了娘家几次。
赵南星冷笑。
生意,家人,她一个也不可能割舍。
情爱或许会让她留念,但她的第一选择,永远是生意和家人。
她深叹口气。
是啊,她怎么会觉得她如果嫁给许问舟后,还能继续做生意的?
许家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会让嫁进来的女子去街头抛头露面的。
逸王要是成为太子,来日就是华朝之主,许问舟身为逸王小舅子,又如何会让他,娶一个出身贫寒的农家女子。
“赵姑娘,我姑姑当年嫁给一个书生,我们许家供那名书生考取功名,花大把银子,让我姑父入朝为官,成为如今的云城刺史。
我嫁入王府,也是因为当年我父亲拼死给殿下挡刀,如今瘫卧在床多年给我换了一个王妃之位。
赵姑娘,嫁入高门,并非你以为的这般容易,倘若今时今日许问舟为了你,违逆殿下,不娶世家女,许家多年努力功亏一篑。
倘若他罔顾我们许家三代心血,只为娶你,来日,家族因你而衰落,面对家人的指责。
到时候,你有把握他对你的爱,长久不衰吗?你能确定,他不会后悔吗?”
赵南星心凉了。
她偏头,对许问雪苦涩一笑, “我明白了。”
许问雪有些不忍,同样红了眼眶。
“我今日对你说的话,或许有些绝情,只是赵姑娘……”
她凑近赵南星,轻声道:“连殿下他都没能娶到心爱之人,又如何会成全允寻呢。在男人眼中,永远有比情爱,更重要的东西。
向来苦的,都只会是我们这些身不由己的女子。”
赵南星感激许问雪对她说出这些情真意切的话。
虽然她知道,许问雪的目的,是劝她离开许问舟,但她明白,这些话,是真理。
男人的心,转瞬即逝,就算许问舟会永远爱她,但她承担不起拖累许家的骂名,承担不起许问舟本来光明的前途被她毁灭。
就像许问雪说的,情爱无法支撑她咽下日复一日的心酸。
赵南星压住心头的酸楚,悠悠起身,走下凉亭。
许问雪快步追下来,“赵姑娘,我还有个请求。”
赵南星并未回头,“你说。”
“允寻此刻身受重伤,却不愿意服药,他执意要殿下答应他所求,才肯服药,我想请你劝一劝他,断了他的念想。”
赵南星回头,笑得凄凉。
她自己都要说服自己良久才能断了念想,又如何劝得了许问舟。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太残忍了,可是赵姑娘,我们已别无它法了。”
许问雪看着她碎裂的目光,心中触动。
赵南星忍着泪水,低头咬了咬唇。
她也想去看看他,就当去道个别吧。
“走吧。”
……
许问雪带着赵南星走进许问舟的院子。
一进院,就能闻到浓烈的血腥味和药味交织。
赵南星走到屋门口。
许问雪挥手,让屋内的太医都出来。
夜临站在榻边,看见赵南星进来,拧了拧眉,紧紧盯着她面色。
瞧见她眼底的痛色,他轻扯了一下唇,迈步离开。
榻上,许问舟浑身缠满纱布,披着一件单衣,他半卧在床,偏头,闭着双眼。
此刻天气凉爽,但他满头大汗,眉宇间隐忍着痛苦。
赵南星坐到榻边,捏着衣袖,伸到他额头。
许问舟不悦睁开眼,一扭头,看见赵南星坐在他榻边,目光飞速往外扫了一眼,撑着身子坐起来。
他颤抖着,将她拉进怀里,将头埋在她肩头,红了眼眶。
“南星……”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满腔苦楚和绝望,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赵南星忍着眼泪,轻轻推开他,伸手,将他眼角那滴泪水抹去。
“怎么不好好吃药呢?”
她俯身,将榻边凳几的药端过来。
她舀起一勺汤药,送到他嘴边。
“先把药喝了。”
许问舟夺走她手里的碗,放在一旁,紧紧拉住她的手,“你为何来了这里?谁让你过来的?有人对你说了什么吗?”
赵南星淡淡一笑,看了眼他胸口的伤,伸手,轻轻抚摸着他肩膀那道,先前她救治过的伤。
说起来,这道伤,也不算是她救治的,真正救他的人,是原主赵南星,不是她。
“伤口还疼吗?”
许问舟摇头,“先告诉我,有人对你说了什么吗?”
他语气里的急切和关怀,让赵南星忍了许久的泪水,再次盈眶。
许问舟见她泪光一片,心疼到无以复加,双手捧起她的脸。
“是我长姐见了你?还是我母亲?南星,你不要管她们说什么,你只要相信我,我可以为我们争取到殿下的同意,南星,相信我。”
赵南星更忍不住难过了。
“别哭,别哭……”他手足无措将她抱进怀里。
“我可以的,你要相信我,连程韫和崔瑾瑜都能在一起,我们也一定可以。”
赵南星含泪推开他,“我不可以,许问舟,我不可以……”
许问舟怔愣看着她。
“我不是崔瑾瑜,你也不是程韫,许问舟,我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做不到为你不顾一切,我也不希望你为我付出太多,你明白吗?”
许问舟摇着头,再次拉住她的手,语气急促。
“我不明白,南星,我不明白。我们怎么就不能走同一条路了?”
赵南星哽咽,偏过头。
“我不愿意被困在后院,我想要的,是更自由的天地,我们注定无法同行,许问舟……”她将衣袖里面的那只手镯摸出来,放在枕头边。
“别让这点情爱困住你自己,你我都有更广阔的路,好好养伤,各自珍重。”
她没敢多看他一眼,毫不犹豫起身,跑出屋。
许问舟心口窒息,方寸大乱抓着枕边的手镯,不顾身上的痛,跌跌撞撞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