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崔芜和盈安。
陆淮生在京中鼎好的地段盘下一间宽敞的铺子,着人添置改造成药铺,题名“仁善堂。”
意在不让崔芜一身医术荒废,也望贫苦百姓能治得起病问得了医。
崔芜本就痴迷医术,得了仁善堂后,干脆在其后辟了一间宅院,就在此安居落户。
崔府宅邸华丽,然出门的规矩也多;她若日日住在家中,反而不便。
却是住在药铺来得方便,既可安心将经年所学编纂成册,又可随时为上门求医之人诊治,一举两得。
盈安已被陆淮生接去了陆国公府。
陆淮生半生得此女儿,爱如珍宝,恨不得将天下奇珍都摆在盈安面前让其挑选。
可盈安也是个怪脾气,不爱脂粉钗环,看上去娇娇弱弱的一个姑娘家,竟然喜欢舞刀弄枪。
在知道自家爹爹有一身好武艺后,反复央求陆淮生教自己。
这样漂亮的女儿,陆淮生哪里舍得她去舞刀弄枪,他只想把女儿当个闺阁大小姐。
盈安却不以为然,“闺阁大小姐有什么好,还不如我娘,自身有本事,到哪里都立得住!”
“爹爹,您教我吧,我要是学成了,将来谁欺负我也不怕。”
陆淮生一脸心疼,“有爹爹在,无人敢欺负你的。”
盈安嘟着小嘴,不满道:“爹爹成日家说嘴,怎么还不把娘亲娶回家呢?”
陆淮生被女儿说中心事,脸色好不尴尬,“……你娘的主意大,爹爹拿她没办法。”
盈安年纪小,却什么都知道。
“爹爹,您和我说实话,您和我娘当初,真是因为中了药才有得我吗?”
陆淮生老脸一红。
“……你这丫头浑说些什么!”
盈安撇了撇嘴角,“爹爹别把我当小孩子,我随娘亲走南闯北,什么没听过见过。”
“我便是不在京城那些年,也常听得各处地方官夸赞爹爹,说爹爹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人物,更是难得的好官清官。”
陆淮生面露欣慰之色。
他也是个正常男人,哪个男人不想自己在妻子女儿心里有一副高大的形象呢。
盈安:“爹爹,您老实和我说,当年中的药,真的足以让您失去所有的理智、对扑上来的女子都来之不拒吗?”
陆淮生像是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然一缩,“这是你自己想问的?还是你娘让你问的?”
盈安人小鬼大的无奈说道:“这不明摆着,这是我娘心里想问的,但是呢,她又不敢问怕问出来打破平衡,显得好像她多么在意您似的。”
陆淮生:“……”
这是什么话。
若是不在意他,怎么会连女儿都为他生下。
陆淮生敏锐的捕捉到话中的关键,“你的意思是,你娘一直觉得那晚我是彻底失去了理智才会和她……”
盈安若有所思,“差不多吧。别说娘了,只怕知道内情的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陆淮生脸色紧绷。
他能在官场上踽踽独行走到今日,怎会扛不住一杯掺杂了迷情药的酒。
那日的酒不足以让他动情到失去理智,但那天的人会。
明眸皓齿,红唇乌发,加之药效发作,魅惑如妖。
他不知世间有没有男人能扛住,反正他是扛不住。
盈安瞄了眼亲爹的脸色,立刻猜透了个七八分。
也就她娘那个糊涂蛋以为当年两人都是中了药所致!
“爹爹,那您和我娘如今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呢?您送了一间铺子给我娘,还是药铺,这般投其所好,我娘难道就没说什么?”
陆淮生一脸郁闷,“说了。”
盈安好奇:“说什么了?”
陆淮生脑中就浮现起了崔芜眨着一双水盈盈的眸子,俏皮笑道:“我一个人养了安安那么多年,这就当是你对我的补偿了。”
盈安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
眼看快到午饭时间。
盈安陪陆老太太一起吃,陆淮生看了眼桌上的菜肴,抬手拎过他让厨房提前准备好的食盒。
陆老太太诧异:“你不吃饭,这是要干什么去?”
盈安笑道:“祖母,爹爹这是想去给我娘送饭呢。”
陆老太太回过神,促狭笑道:“去吧去吧,你自己也别吃了,多带点,到那陪阿芜一起吃。”
陆淮生无语到想笑。
……
仁善堂
崔芜正在教给两个学徒针灸之术,教完一遍后,两个学徒各有不解之处,崔芜一一耐心解答。
待一切讲解清楚,三个沉浸在医书探讨中的人才恍觉腹中饥饿。
崔芜刚要提议带着他们去对面的醉香楼吃一顿,未等她张口,就看到陆淮生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云生和云溪是见过陆淮生的,也多少能勘破此人和他们师傅之间不一样的关系。
“师傅,我和师妹去对面吃碗面就好,就不打扰师傅了。”
两个小家伙跑得飞快,生怕稍微迟钝点耽误什么事。
陆淮生抬手让下人们都出去,亲自将食盒中的饭菜一一摆出来。
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勾起了崔芜肚子中的馋虫。
她什么也不计较,接过筷子,低头吃饭。
见他也拿着碗筷,崔芜惊讶道:“你也没吃吗?”
陆淮生无奈笑道:“母亲和安安听说我要来找你,直接就把我赶了出来,让我来陪你一起吃。”
崔芜脸颊一烫,低着头不说话了。
陆淮生给她夹了一块鱼肉。
作为回礼,崔芜也给他夹了一块红烧肉。
陆淮生嘴角微微扬起。
崔芜却没心思再和他迂回拉扯,她实在饿极了,一碗米饭吃得干干净净。
饭毕,小厮将食盒收了下去。
两人相对而坐,漱口净手。
陆淮生关切道:“一切可还习惯?若是人手不够,我再给你找两个伙计。”
崔芜:“现在人手是够的,要是以后忙起来,我自己写告示招人就是。”
还是不想麻烦他、要和他划清界限的意思。
陆淮生这次却不再像以前那么好说话,“阿芜,你要学医,要开药铺医馆,我都依你;但有件事,你能不能也依我一次?”
崔芜当然知道他说得什么。
自从盈安回了陆府,这男人就没歇过求娶她的意思。
明里暗里,甚至连她哥那边都惊动了,亲自上门来问她愿意与否。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我真的不想再进入婚姻,我不想再被束缚。”
“淮生,我在外面这些年,见过太多,如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自由;如果我嫁给你,国公夫人这个身份的束缚就能让我之前的所有努力尽数作废,我不是作茧自缚的人,我不想做一个注定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陆淮生目光炯炯,“你怎么知道,嫁给我一定会后悔?在你心里,我就是那样不靠谱的人吗?”
崔芜:“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何必呢,又没有多喜欢她,难道就为了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而娶她?
陆淮生在官场摸爬滚打至今,早练就了一副洞察人心的本事,将崔芜的神色尽收眼底,陆淮生几乎顷刻间就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阿芜,你为何不愿意相信,我是心悦于你,才想娶你的。”
崔芜冷笑:“你让我怎么相信?若是没有盈安,若是没有十几年前那场阴差阳错,你会无缘无故提出来娶我吗?”
“陆淮生,你根本不是喜欢我,你只是想对我,对女儿负责任罢了,你为什么不干脆承认,反而要拿喜欢来说事呢?”
陆淮生眸光加深,“阿芜,如果我说,听说你成为窦筠妻子那一刻,我有过强取豪夺的念头,你会不会觉得我在说疯话?”
崔芜一愣,“……我觉得你在说梦话。”
还强取豪夺呢,若她是一般人家的姑娘,也就罢了。
可她是崔家的女儿,陆淮生就算有贼心有贼胆也没那个本事。
陆淮生被她噎得一点脾气也没有了,宽大的手掌环过她的肩。
望着突然就近在咫尺的男人,崔芜心跳得砰砰直响。
她故作镇定的咽了咽口水,忽地,耳边想起一道带着笑意的闷声:
“阿芜,你心跳得好快。”
崔芜羞耻心爆炸,想打死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