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尹南天参加皇太后寿宴后低调返回沧州。
当天下午,尹南天再次召见刘善。
尹府正堂,尹南天眉飞色舞地讲述寿宴的盛况,尤其提到皇太后对沧州的赞誉,言辞间满是自豪。
“到了献诗和献宝环节,咱们沧州博得了皇太后的欢心,她老人家连声称赞沧州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尹南天还特意提到:“皇太后对《新荷叶·薄露初零》甚是喜爱,赞其意境深远,我有意提及了你的姓名,她老人家听后频频点头,赞你才华横溢,文采出众,是难得的贤才。”
刘善的注意力却放在了“献宝”二字上,问道:“知府大人,咱们沧州还有宝物?不知你献了何物?”
尹南天露出得意的笑容,“我用六千两银子,从一位古董商手中购得一方稀世玉砚,此砚温润如玉,雕工精湛,皇太后见之甚喜,连声赞叹。”
刘善不知道玉砚有多贵重,但他觉得“六千两”这个数字特别的熟悉。
如果他所料不差的话,尹南天购买玉砚的银子,正是他近日所捐的那六千两。
哦,是孙万缸和张铁男捐的六千两。
刘善认真打量着尹南天,心中暗自思忖:这老小子可以啊,空手套白狼的手段算是让他给玩明白了。
合着诗词和玉砚,都是尹南天借花献佛的妙计。
既能讨得皇太后欢心,又不用自己掏腰包,真是高明至极。
刘善心中虽有些异样,但也只能暗自佩服,谁让人家是知府大人呢?!
自己一个九品芝麻官,除了配合,还能怎样?!
刘善嘴角微扬,心中暗叹:官场如棋局,每一步都是精心算计。
不过,尹南天得了赞誉,他这个“得力干将”自然也能沾光,别的不说,日后升迁还是大有希望的。
然而,尹南天话锋一转,神情严肃道:“官场上变幻莫测,尔虞我诈,很可能上一瞬还是阶下囚,下一刻便成座上宾。”
刘善愣了下,他知道尹南天不会无端端说出这番话,必有深意。
他连忙收敛心神,静待下文。
果然,尹南天压低声音,继续道:“近日朝中风云变幻,有人托关系送给皇太后一座半人多高的松鹤延年玉雕,价值连城。”
松鹤延年玉雕?还是半人多高的?
嘶!这可是大手笔啊!
至少比尹南天的玉砚,贵了百倍不止。
只是……
刘善继续静待下文。
尹南天目光锐利地扫过刘善,低声道:“此物一出,皇太后龙颜大悦,朝中势力也因此重新洗牌。”
刘善不关心朝中势力如何洗牌,只关心这件事与自己有何关联。
“知府大人,您就别卖关子了,究竟此事对我有何影响?还请直言告知。”
尹南天沉吟片刻,缓缓道:“此次玉雕献上,皇太后对献宝者青睐有加,而献宝者,正是柳锡年。”
刘善当即就震惊了!
柳锡年?
他有这么大的能量?
他有这么多的银子?
他被革职前,只是一个小小的正七品知县啊,而且还是个年愈七十……不对,此刻他应该是已经七十高龄的老者。
刘善心中翻江倒海,他就不明白了,都七十了,土都埋到脖子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折腾?
老老实实的等死不好吗?
非得在这风烛残年还搅弄风云,难道真想临死前再搏一把?
呃……总不会是想要再登高位,借机报复自己吧?!
想到这里,刘善急忙问道:“知府大人,柳锡年献重宝,结果如何?”
尹南天眉头微皱,沉声道:“皇太后已下旨,赦免了柳锡年一切罪责,虽未官复原职,但众人皆知,复职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刘善心中一紧,暗自思忖:柳锡年若真复职,必然会翻旧账,届时恐怕难以善了。
不过,他还是比较镇定的,他自信,能革职柳锡年一次,便能革职他第二次。
尹南天见刘善神色凝重,安慰道:“你不必过于忧虑,不是还有本知府吗?别的我不敢保证,但他想官复原职,我定会竭力阻拦。”
有尹南天这句话,刘善心中稍安。
作为沧州明面上的最高官员,这点儿份量尹南天还是有的。
……
从尹府出来,刘善步履沉重,心中思绪万千。
柳锡年复职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这次献礼所展现出来的深厚背景。
而且,他这次还入了皇太后的法眼,自己再想轻易动他,恐怕难上加难。
正想着,迎面遇上了张铁男。
眉飞色舞的张铁男见刘善神色凝重,关切道:“刘兄,何事如此忧心?”
刘善叹了口气,苦笑道:“张兄,一言难尽。”
张铁男收起兴奋之色,正色道:“刘兄若信得过我,不妨直言,或许我能帮上一二。”
然而,刘善却摇头,有些事情,是无法与外人讲的。
张铁男见状,知是官场秘辛,不便多问,便拍了拍刘善肩膀,温言道:“刘兄,跟我来,去看件喜事,定能缓解你心中愁绪。”
刘善随张铁男来到一处热闹的院落前,只见此处早已人头攒动,窃窃私语不断。
刘善心中疑惑,随张铁男挤入人群,只见一男子赤裸上身,背着两根荆棘,正跪于院门口,口中念念有词,似在忏悔。
旁人指指点点,低声议论,却无一人上前询问、劝阻。
刘善心中一动,这背影看着眼熟,仔细辨认,竟是赵府赵廷肖。
“负荆请罪?他这是闹的哪一出?”
面对刘善的疑惑,张铁男低声解释道:“前些日子,赵家想吞并我家酒楼,幸亏刘兄援手,没让他们得逞。这几日,赵家又暗中使绊,使了几次阴招,都没能奏效,赵家主便把怒气撒到了赵廷肖身上,要把他赶出赵府。”
“所以,这负荆请罪,到底是谁的主意?不会是赵廷肖自作主张,想以此博取众人同情,挽回赵四的心意吧?”
张铁男耸肩道:“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但看这架势,赵廷肖应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刘兄也不必太过挂心,权当看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