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老，感觉我们有点狼狈啊。”
封广陵回首看了一眼天冲城。
走出天冲不被算计自然是好，可这样颇有些狼狈。
这不符自己纨绔的形象。
“狼狈？你不给布政使面子，抗命直接离开，你说谁狼狈？”
醉剑人笑呵呵道。
封广陵这一次做的十分符合他的脾气，无欲无求才是最强大的。
如果封广陵为了远在明水县那没出息的封游民的官途着想而选择听命行事，醉剑人才会看不起他。
封广陵猛然回神，对啊，狼狈的不是自己，是那不知道轻重高低的布政使。
就说之前为什么总感觉心里不对劲，原来是出在这里。
这么一想，心情愉快。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不急不慌前行。
野外风景无限好，只是人烟稀少。
官道是安全，但老实话，没有几个人会无聊的在外面游荡。
那些所谓行走江湖斩妖除魔的游侠也不会走官道，毕竟没有几个人敢在官道上找事儿。
摇摇晃晃昏昏欲睡，直到黄昏时刻，封广陵突然间被喝声吵醒。
“大人，救命啊。”
“求求你救救我们村子的人啊。”
凄厉的小孩子尖锐叫声伴随着哭音突兀响起。
“站住。”
“不许动。”
厉佃策马先前，猛然抽刀喝道。
别以为小孩就没威胁，有些时候野外遇到小孩子比起遇到玄者还要恐怖。
“大人，求求你们救救我们村子。”
“求求你们……”
泣血一般的凄厉声音从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口中喊出，那种感觉，太过渗人。
封广陵一把掀开帘子。
一个酒葫芦挡在他的身前。
“小子，你要想清楚了。”
醉剑人闭着眼睛，没有看封广陵，似乎刚刚的问话并不是出自他口。
封广陵很清楚为什么醉剑人会有这么一问。
一路北上，封广陵并不是什么路见不平拔刀者，他所做的一切都目的，不管是马踏冰湖亦或者是一人凿阵都是。
尽管如此，依然还有人用他身边的人来算计他。
现在路上有人求，封广陵立刻下马车，那后面所引起的麻烦不是一般大。
“有所求有所不求。”
“酒老，做人啊，问心无愧。”
“我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间疾苦之人。”
“可有些事，还是得做。”
“你看，他的竹刀，有血。”
封广陵走下马车，朝着小男孩走了过去。
竹刀有血，腥味刺鼻，那是刚染上去没多久的。
醉剑人张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他对封广陵越来越满意了。
当年那个纨绔到无法无天，只是一个无法修炼的普通人竟然敢跟玄者当街对峙的纨绔大少终于长大了。
这一路下来，醉剑人对封广陵多有考效。
结果，他很满意。
不是好人，忍见得人间疾苦，可也不愿独善其身，路见不平时，亦可拔刀对之。
恍惚间，那个夜里哭着对自己说无法修炼就要儿孙满堂的小男孩突然就长大了。
“小家伙，你怎么知道我们能救你们村子？”
封广陵走到小男孩身前，微微低头，目露审视。
官道上随意窜出一个人来求救，自己就要下车，然后傻乎乎的跟着对方过去？
这不是自诩正义也不是侠义，而是煞笔。
“我不知道。”
“我跑了一路，我只看到了你们。”
“你们有刀，我爹说，有刀能杀人能救人。”
小男孩说着的时候，还紧紧的握着竹刀。
他语气十分急促，但至少封广陵听懂了。
他跑了一路没见任何人，只看到自己一行人，所以他直接跪地求救。
之所以认为自己一行人能救人，是因为自己几个人身上都挂着刀。
封广陵低头看着竹刀，脸上浮现一抹复杂。
“你这刀是谁做的？”
“我爹。”
“他跟你说过这刀叫什么名字吗？”
“说过，他说是斩魔刀，象征正义的刀。”
小男孩悲伤之余带着骄傲。
竹刀样式为斩魔刀，这才是封广陵走下马车的原因。
“你们的村子在哪里？”
“你指个方向。”
封广陵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带血的斩魔刀必定曾斩妖除魔。
不管是不是局，封广陵都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有所求有所不求后面的一句是：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在那边，一直走就是我们村子，大人，求求你快点，他们都有刀。”
小男孩转身指向左边。
这一次，封广陵没有卜卦，他只是直起身，抬头望向那个方向。
“所有人听命。”
“西南方向，全速前进。”
封广陵抱着小男孩坐上马车，冷冷丢下一个命令。
醉剑人看了一眼小男孩手中的竹刀，眼睛微微眯起。
“来不及了。”
轻声的喃嘟声中带着一种遗憾。
来不及了，血迹已经干涸，证明染血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
就算现在过去，也只能徒增烦恼。
“我知道。”
“酒老，知道有所求而有所不求后面那一句话吗？”
封广陵拍了拍腰间斩魔刀，凝重的望着前方。
醉剑人没有回封广陵的问题，而是解下酒葫芦，开始默默喝酒。
有所为有所不为吗？
当年的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
当年的师父好像也是这么劝说自己的。
自己当年是怎么回答的？
哦，对了，路见不平，一剑平之，无所谓求。
想到这里，醉剑人眼中露出了一丝追忆。
想必当年的师父应该跟自己的心情一样复杂吧。
既欣慰又担心。
封广陵的信心很好，不骄不躁，而且还懂得审时度势。
这样的人，能活很久。
但也是因为这样，醉剑人才会担心。
现在的封广陵可不是什么明水县封家纨绔，他是镇魔司推到明面上来的代言人，很有可能会是几百年来第一个天下行走。
如果一直这么隐藏自己，因为怕沾上事情而选择躲避，那么到最后不仅一事无成，反而很有可能会惹上一些无法承受的因果。
如今看来，封广陵并不是一味的躲避，他有自己的打算也有自己的坚持。
这样就很好。
醉剑人畅快的灌了一口酒。
今天的酒，格外美味。